云裳那等同于羞辱性的话,让杨崇山当即变了脸色,他咬着牙:“褚子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虽然很生气,但显然杨崇山还是顾忌着镜头,没像是之前那样,一惹急了,就开始骂脏话。
云裳睁着一双单纯的眼睛,“杨老师,你给这位记者姐姐说错了,我五分钟做不完这套试卷,而你三十分钟也做不完。学校不是教育我们要实事求是、实话实说吗?我要承认我用了八分钟,而杨老师你也该承认,半个小时你肯定做不完这套试卷的。”
“你放……”
“放”字,杨崇山只说了一半,因为旁边那原本在云裳身上的镜头忽然转到了杨崇山的身上,让他陡然一紧,霎时就将脏话全部吞了进去,半晌之后才略微有些结巴地续道:“你、你胡说什么。我是老师,我说了我多久可以做完就可以做完。”
“既然这样,我这里有一套试卷,”云裳突然变法宝似的,从裤兜里取出了一张试卷,“这上面的题型跟这次考试的数学试卷差不多,难度也一样,杨老师你来做做,当着镜头的面,给大家证明你没有说谎。”
杨崇山是怎么都想不到云裳会拿出一套题来让自己做的。
别说他,其实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压根没想到事情竟然会突然转到这样的方向。
明明不该是再说高登泄题、学生作弊的事吗?
杨崇山不敢置信地反问道:“我凭什么要做?”
云裳回答得头头是道:“杨老师你贵为老师,作为我们学生的表率,你得证明你没撒谎啊。”
“现在说的是你作弊的问题,不是我。”杨崇山强调道。
“错了,”云裳纠正,“现在说的是我能不能八分钟做完一套数学试卷,而杨老师你能不能在半个小时内做完这套试卷。”
杨崇山:“……”
杨崇山校长之所以能“推断”出高登泄题、云裳作弊,最重要的依据便是云裳只用了几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做完了整张数学试卷,所以云裳现在的说法,严格上来说,也是没错的。
对这个办公室的大部分人来说,都能知道并理解云裳这句话的意思,但对女记者来说,却是一头雾水。
于是,她问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云裳便对着镜头,认认真真地将这件事的整体逻辑讲了出来。
“所以,并没有任何的人证物证,证明泄题这件事?一切都是凭的猜测?”女记者有些不可思议地总结问道。
女记者这明显是偏帮高登的语气,让杨崇山很不高兴,他反问道:“那你觉得一张数学的试卷,五……不到八分钟就能做完,这事是正常的吗?”
从把不到十分钟夸张缩减到五分钟,现在不能说五分钟了,结果又开始卖弄文字,将原本的八分钟,改成不到八分钟,云裳对杨崇山玩文字的小心眼,还真是有些佩服。
杨崇山的话,将女记者给问住了。
“你觉得呢?”杨崇山又转头去看举着摄像机的摄影师,“数学试卷,从选择到填空,再简单的题目,都是要经过一定的运算,才能找到正确答案;后面的应用大题,更是要一步步地将解题步骤都写出来,每一道题,一般学生能在三分钟的时间内想到解题思路,那都是非常不容易的了。可我们这位褚子言同学呢,他从考试开始到结束,就用了不到八分钟的时间,将数学试卷上,全部的题做完了,还是满分。平均下来,他几乎是十秒钟完成一道题,你们觉得这可能吗?”
如果说之前对于八分钟完成数学试卷,只是一个还比较模糊的概念的话,那么现在杨崇山说出十秒钟完成一道题来,大家对于云裳的速度,便有了一个非常清晰的概念了。
再看看那一张满分的数学试卷,在场的诸位,同步地代入了自己,将心比心之后,大家不由自主地摇起了头。
十秒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连看完题目的时间都不够。
如果此刻的节目有观众的话,也会在电视机前面看到,摄像机的镜头使劲地左右摇晃了三下显然,负责摄像的大哥,也在摇头表示十秒钟完成一道数学题,是不可能的。
那又不是一加一等于几,摄像师看得清楚,初三的数学题再简单,那也得要经过一定的运算才行。
一时之间,整个办公室里,到处都是在摇晃的人头。
这摇头的人里面,还包括了高登。
不过,他们摇头的含义,跟其他人还是有些区别的。
因为高登见识过云裳那恐怖的速度,十秒完成一道题,对于一般人来说,的确是连想象都不敢想象的,但对云裳来说,却是轻而易举。
所以高登的摇头,代表的是他的确做不到云裳那样变态的能力。
高登这摇头的动作,被杨崇山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睛一亮,立马用手一指高登的方向,将镜头引过去之后,他才说道:“高老师,其实你自己也是承认的吧,十秒钟根本连看题的时间都不够,你要怎么解释,在这样的情况下,褚子言这个以前数学都只考几分的人,偏偏考你出的试卷的时候,就满分了?!”
如此一圈说下来之后,当真是有理有据的既视感。
只是,等云裳一开口说话,杨崇山辛辛苦苦半天的努力,霎时就回到了原地。
“所以,现在问题的关键还是我能不能八分钟做完一套数学试卷,而杨老师你能不能在半个小时内做完。”云裳帮着总结陈词。
杨崇山:“……”
女记者:“……”
其他人:“……”
若不是镜头还对着自己,高登真的很想给云裳鼓掌,并竖起大拇指来。
他竟然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位看上去沉默内向的褚子言同学,这么会挤兑人。
女记者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下现在的问题,“好、好像是这样的。”
杨崇山从云裳八分钟答案,推算出了他作弊以及高登泄题,那么反过来,若是云裳当真可以在八分钟的时间内,完成整张数学试卷,岂不也就能证明他没作弊,高登也不存在泄题的问题了。
云裳看向杨崇山,追着他确认:“杨老师,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杨崇山咬牙,“对,但是你行吗?根本没有人可以做到八分钟做完一张数学试卷,还一道题都没错。”
云裳一改先前乖巧的学生模样,带着一丝的傲然,说道:“你是不可以,但并不表示我不可以。”
“你!”
“既然如此,”一直没说话的校长突然开口打断了杨崇山的话,他对着镜头说道,“那我们就重新准备一场考试好了。不过,准备需要时间,我们就不耽误记者同志的工作了,等学校弄清楚这件事,自会向社会披露真相。”
云裳微微眯眼,这老校长倒真是个老奸巨猾的。
校长的话里,透露出了他并不打算将验证过程公示与众,至少,没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之前,他是不会公开的。
显然,云裳一系列的表现,已经让校长生疑了。
尽管在他的心中,并不认为云裳可以做到十秒钟答完一道题,但他还是怀疑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
这么多年,他能一直坐在校长的位置上,凭的就是这一份警惕。
哪怕现在他有几乎等于百分之百的把握,云裳不可能十秒钟做完一道题,但出于小心谨慎,他还是打算将这事压下来,一切还是等验证结果尘埃落定再说。
虽然这么做,不能达成最好的效果,但他的预定目的,还是可以实现,那就行了。
校长竟然小心到了这样的地步,倒是让云裳意外,不过云裳没说什么,而是耐心地等待。
那边,高登却是有点憋不住了,他脚步一动,却又再一次地被身侧的高远达给按住了。
“大伯,我……”
“耐心!”高远达只说了两个字,就示意高登去看杨崇山。
然后,高登就看到了一张和锅底没啥区别的杨崇山的脸。
显然,对于校长突然的决定,高登不能接受,杨崇山比他更加不能接受。
“为什么要让记者离开?”果然,不需要高登出声,下一刻杨崇山就首先出声反对了,“准备考试哪里需要花什么时间?这次考试不是用的高登出的试卷,我的试卷还没启动,现成的,直接用那张试卷就是了。”
杨崇山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除开愤怒,还带着一丝丝的委屈。
眼见着马上就可以揭穿高登的虚伪面目了,还可以当着镜头,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可校长竟然在这个时候,不让电视台转播了,要不是知道校长跟高登确确实实没关系,杨崇山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才是高登的大伯了。
怎么可以在这个关键时刻,偏帮外人呢?
校长没想到,对手没人反驳自己,出面的人,竟然是杨崇山,他颇为有些恨铁不成钢,可他也来不及说什么,杨崇山就噼里啪啦地将他找的借口全部堵住了,只能咬着牙,尽量地冲着对着自己的电视镜头,露出笑容。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女记者点点头,问道,“那请问杨老师,那份试卷现在在哪里呢?”
“我去拿。”杨崇山说着就要离开。
“等等。”云裳突然出声叫停。
杨崇山一滞身影:“怎么,怕了?”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云裳第三次重复自己的主张,“现在问题的关键还是我能不能八分钟做完一套数学试卷,而杨老师你能不能在半个小时内做完。现在杨老师你去拿你出的试卷给我做,那高老师,”云裳转身看向高登,“不知道你那边有没有试卷,可以拿一份给杨老师做做。总不能从头到尾只怀疑我一个人吧?”
不但要把杨崇山拖下水,还要将他淹死在里面,这是云裳一早就定下的。
而这,也是她主动站出来的原因。
杨崇山:“……”
“去拿。”高登还没反应,他就先听到了自己身侧高远达的声音,愣了一下,他反应过来高远达的意思是让他按照云裳要求去做,随即高兴地点点头,应声说道:“好,我去拿。”
一直都是校长跟杨崇山不停地针对他们,怀疑他们,现在能在证明自身清白的同时,给对方一个狠狠的教训,这种处理问题的办法,高登简直喜欢得不得了。
褚子言,可真是太有趣的一个人了。
高登正要走,看到杨崇山一脸阴沉之色,好心地对杨崇山发出邀请:“杨老师,怎么样,一起去拿试卷?”
话赶话地说到现在,杨崇山根本无法拒绝,骑虎难下之下,只能恨恨地甩手,看都不看高登一眼,径直先走了出去。
等他们拿着试卷回来,校长的办公室里,已经多了两套课桌那是在云裳的建议下,让人从旁边教学楼搬来的。
至于为何有两套,当然是因为考试的,是两个人。
试卷拿来之前,云裳已经老老实实地坐在其中一个课桌上了。
看到课桌的时候,杨崇山的脸色又黑了一个度。
他将试卷放到云裳的面前时候,高登则是将他拿来的试卷,同步放在了另外一边空着的课桌上,然后对杨崇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为什么要考试,我堂堂一个教了八年数学、每年都拿年度优秀老师的人,难道还要靠这个来证明自己?”在去拿试卷的路上,杨崇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考试是绝对不能考试的。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心中对于自己到底能不能半个小时做完一张数学试卷,还是清楚的。
可说半个小时能做完试卷的是他自己,此刻事情闹到了现在的地步,他再来说自己半个小时做不完,未免也太丢人了。
所以,不能说,更不能做这张试卷。
至于理由,杨崇山相信,凭着自己多年的教学经验,以及每年都得的优秀老师奖状,可以说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