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本的命运里,最开始家里不让读书的人确实是秦云生,但秦云旺最后也没能逃过一劫因为很快,那位在县城里求学的大伯又会回来要走一笔银子,让本就困难的秦家,雪上加霜,二房被断了药钱,又不许秦云生去念书,已经达到了最大化的节约,老太太没办法再从他们身上扣了,只能退而求其次,让秦云旺也断了学。
这一世,虽然因为云裳的重生改变了一些事,但想必回来药钱的大伯这个剧情是不会被改变的,所以,就算钱氏百般算计,秦云旺也躲不开退学的命。
虽然知道秦云旺退学是迟早的事,但云裳就是看不惯钱氏那嚣张的嘴脸,干脆就设计了这一出,让秦云旺提前退学算了。
“哥哥明明赢了啊……”秦云最有些不理解云裳关于秦云生不能在念书的回答,“……难道奶还是让三哥去念书吗?”
“他休想。”秦云生念不成,秦云旺也别想继续念书。
一边说着,云裳看到秦云希果然叫过了老太太,两人一阵耳语后,老太太原本有些犹豫的神色,慢慢地露出了恍然来,似乎终于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而这办法,果然一如云裳最初的猜想:老太太告诉徐氏,家里没银子了,供不起那么多的人读书,二郎三郎以后都别去学堂了。
“娘,二郎是个好孩子,就算读书,也没耽误做活啊,求求你,让他继续上学吧。我以后多做一些家务活,孩子他爹也多做一些,你就让二郎上学吧,求求你,求求你了……”挺着个肚子,徐氏跪在了地上,神色凄苦地哀求老太太。
“我说家里没银子了,你听不懂吗?”此刻,前院里还有些人没走完,被人看到这一幕,老太太顿时跳了脚,指着徐氏的鼻子就开骂,“要不是你家那个赔钱货搞出那么多的事情来,又是治病又是抓药,花光了家里的银子,我用得着让二郎三郎都退学吗?你竟然还逼我,你这是要我的命啊。我不活了,我都快被媳妇给逼死了……”
说着老太太就坐到了地上,撒起了泼。
若换做其他时候,老太太这招一出,徐氏立马就得认错,但这一次,她却跟往日有些不同了,虽然整个人抖如筛糠,神色畏惧,但她还是结结巴巴地将内心的疑问,说了出来:“可是,可是,莲儿的病,卢大夫从头到尾就只收了十多个铜板,怎、怎么就花光了家里的银子呢?”
徐氏的这番表现,让云裳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光亮,看来,刚刚的话,她没白说。
没错,云裳刚刚就是故意问徐氏那句话的。
徐氏的性子太软了,说得好听点,那是温柔;说得难听点,那就是个包子,任劳任怨,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那种。
在原来的命运里,她不但受着老太太的气,就连赵氏、钱氏也是对她随意欺负。
就拿最简单的做饭来举例。
秦家没分家,饭菜一起吃,照理说,三房都有媳妇了,就该三个媳妇轮流做饭掌勺。可实际呢,赵氏仗着老太太对大房的偏爱,免去了做饭;而本该跟徐氏轮流的钱氏,每每轮到她,她就能找各种理由推脱,最后的结果总是徐氏做饭。
有一次,因为秦云最发高烧,离不开大人照管,徐氏没去帮钱氏做饭,而钱氏早忘了自己还有做饭的责任,导致那天早上,老爷子老太太起床,都没饭吃。
这可是惹了大祸了。
结果呢?老太太却是将徐氏叫到了主屋,狠狠地责骂了一顿,根本不听徐氏的任何解释。
那之后,徐氏便承包了家里的煮饭。
看吧,明明自己遭受到了如此不公平的对待跟遭遇,徐氏不但没反抗,反而还默默地承包了本该钱氏做的一半的工作。
但,就算是如此,她也没能因此讨好了老太太,反而是饭菜做得好的时候,功劳都被钱氏抢走,说是她做的;做得不好的时候,就全是徐氏的锅。
这还只是一个小事情,徐氏嫁到秦家这么些年,几乎天天都在遇到这样的事,换做旁人,哪怕是换了钱氏,都早就爆发了,偏偏她却是默默无语地忍耐了下来,连给秦强抱怨的次数都很少。
云裳重生了,以她的能力,随随便便动动小指头,就能改变徐氏的命运。但如果想要彻底地改变她的命运,让她从今以后堂堂正正地为自己活着,不委屈自己,她必须先改变徐氏的个性。
否则便是泼天的富贵权力给到徐氏的手里,她都可能“贤惠”地拱手相让给老太太或是被钱氏赵氏占了便宜去。
看看最开始老太太不过说了一个先生认为秦云生读书不行的话,她就应下了不让秦云生读书的要求,足见一般。
所以,为了改变徐氏的个性,云裳这才设计了这么一出,先让徐氏看清楚老太太的真实面目。
从效果验收上来看,云裳当然是有些不满意的,但以徐氏的个性,能说出这么一番“质疑”,实属不易。
这效果,从老太太直愣愣地瞪着眼睛盯了徐氏半晌就看得出来。
“你你你你什么意思?”早就习惯了徐氏的逆来顺受,等着她来给自己道歉的老太太,简直惊得说话都结巴了,顿了一顿之后,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竟然有些被这样的儿媳妇拿捏住了,老太太顿时勃然大怒,直接在地上又是蹬腿,又是呼天抢地起来,“不活了不活了,我一个半只脚都伸进棺材板的人,还要被儿媳妇欺负,天啦,我不活了,活不下去了……”
“二嫂子,你看你都把娘逼成什么样子了?还不赶紧给娘道歉,把娘扶起来……”本该让秦云生读不了书,结果却反而连累自己三郎也读不了了,钱氏没有悔恨自己算计在先,反而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在了二房上。此刻看到这一幕,自然是乐得火上浇油。
她这一说,好些个不明真相的村民顿时跟了风,有的人说了几句还知道好心上前去劝说老太太,有的人则是对着徐氏指指点点,跟着说一些风凉话。
徐氏何曾这样被人围着指点,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边老太太又哭得震天响,像是真遭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几次三番尝试解释未果后,她慢慢地低垂下了视线,在大伙的指责声中,最终还是给老太太道了歉。
看着最终还是选择了委屈自己的徐氏,云裳心中叹口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这一世只怕要多耽误一些时间了。
关于读书的问题,最终以徐氏道歉,秦家二郎三郎退学为结果。
从前院回到了自己屋里,徐氏怔楞地坐着,眼神有些发直。
秦云生看得担心不已,忍了一会儿,没忍住,冲到了徐氏面前,“娘亲娘亲”地叫了几声。
徐氏被这几声娘亲叫得终于回了神,焦点不知道落在哪里的眼光慢慢地重新聚焦,回到了面前的秦云生身上,当她认出这是她的二郎的时候,眸中的眼泪,霎时就凝集成了泪珠,滚滚落下脸颊。
“对不起,对不起……”猛然抱住了秦云生,徐氏嚎啕大哭。
都怪她,明明知道二郎是个好孩子,明明知道读书才能有大好的前程,可是,她却还是答应了让二郎退学,她怎么对得起孩子?怎么有脸对不起孩子啊……
“这、怎、怎么了?”白天跟着老爷子一起去了一趟城里,此刻才得以回家来的秦强一进屋子,就看到了这一幕,不禁有些傻住了。
徐氏正哭着;秦云生因被她抱着,不禁也受了情绪的感染,眼角泛红,说不出话来;至于秦云最,那个家伙,在徐氏哭出来的第一时间,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房间里,唯一还保留着理智的人,只剩下了云裳。
所以,她将白天发生的事情,说给了秦强。
秦强听了之后,不禁大急:“读书是爹说的,我二郎书读得好,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又见妻子孩子们通红的眼睛,他一咬牙,“你们等我,我找爹说去。”
说着就转身出了房门,直奔上房老爷子老太太住的地方而去。
云裳在心中默默地叹口气,她知道秦强这一趟,注定了得无功而返。
不说其他,现在家里确实是困难,拿不出来银子就是拿不出来银子,更何况,现在又不是秦云生一个人退学。
至于让秦云希退学那条路,云裳知道,现在的秦强根本不敢往那个方向想。
在秦家,秦云希读书、秦磊问家里要钱,那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理所应当到了即便是全家人都快吃不上饭了,都得优先满足这两位。
这个心态像是本能一样地刻在了秦家每一个人的心上,这里面,自然也包含了秦强徐氏,甚至秦云生自己。
不多久,秦强果然就苦着脸回来了。
“这个,我刚刚问了爹,家里最近困难,大哥跟大郎的学业不能耽误,就只有先委屈一下二郎了……”秦强一边解释,一边想要安慰妻子,“最近莲儿、七郎的身体不好,二郎在家里,也可以帮着照料一下,这样我也安心一些。你且等我去大耿叔那边多帮忙些日子,一定给二郎存够束……”
“爹,孩儿现在长大了,也可以做工,也能帮助家里减轻负担的。”懂事的秦云生开口说道,“爹你少做一点,孩儿看你最近都瘦了好多了。”
“不用担心,爹没事,”儿子对自己的担心让秦强心中甜丝丝的,面上也带出了几分喜悦来,“爹都跟你爷说好了,以后多出来的时间,爹赚的钱,就先拿来补贴咱们家的家用,你的束不用担心,我们莲儿的药费也不用担心了。”
听到秦强的话,云裳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秦强虽然性格绵软懦弱,但却是真真地对家里人好,可是,他还是低估了他的那位亲娘的狠心跟不要脸程度。
原来那一世里,因为老太太狠心地停下了徐氏的药费,为了不让徐氏断药,秦云生去了城里当学徒,秦强自己也在原本的家里安排的活路之外,又找了些事情做。
可等他们好不容易凑齐了一笔药费,还没来得及去找卢大夫开药方,就被老太太以家里揭不开锅为理由,拿走了大半。
秦强无奈,只得更加努力地做了更多的活路干。
可每每总是会被老太太以各种理由拿走大半。
那个时候,没有云裳,卢大夫没有被收买,他的出诊看病都是按照正常的水准从秦家收费,秦强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实在不堪重负,也不能去要求人家大夫少收钱卢大夫的诊费,已经是十村八乡最低的了,只能在老太太又一次来拿银子的时候,哀求她多给他留一点。
没想到,老太太转过头来,就是以死相逼,反而拿走了更多的银子。
所以现在秦强说什么已经跟老爷子说好了的话,根本是做不得数的,那位老爷子只会在老太太以死相逼要钱的时候,保持沉默而已。
“恩恩,”秦云生似乎因为秦强的这席话而看到了未来越来越好的希望,他笑着点头,冲着徐氏笑道,“娘,你看,不用担心,我们一家人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徐氏被秦强秦云生的话,确实有些安慰到了,眼眸里的愁思浅了一些,但眉间依旧惆怅不断。
再多的安慰、再多的理由,也改变不了秦云生现在不能读书的事实,若说这事是在考量之前发生的,徐氏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可是,刚刚,就在前院,她亲眼见证了秦云生的优秀,现在让她又如何能够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事实。
都怪自己,为什么就没撑住,为什么就点头答应了呢?
想着想着,徐氏的哀伤重新在眼中汇集。
见状,云裳不由地又叹了一口气。
这事,要说怪徐氏,也怪她,要不是她先松口,秦云生退学这事,其实也还有转圜的余地;要说不怪徐氏,其实也不怪她,老太太已经铁了心要秦云生退学,她在坚持,也改变不了结果。
陆娅那个轮回里,那么强势的陆母,到了这个轮回,竟然会软弱至此,云裳有些可惜,但她也不想让徐氏这般哀伤下去,遂扯了扯徐氏的衣袖,一派天真地问道:“娘亲是在担心哥哥以后做不了学问了吗?”
一听这个,徐氏差点又落泪,正想说都怪自己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句让她措手不及的话:
“我可以教哥哥啊,保证教得比先生好。”云裳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