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以为对方没有办法的时候，对方拿出了解决办法，可就在他相信的时候，对方又迅速地让他以为他是骗他的，然而就在他开始怀疑她欺骗自己的时候，她居然直接就证明了她的确是有那样的办法存在的。

比起云裳最后提出来的解决办法，三长老更加心惊的是整个过程：向来以玩弄人心为乐趣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这样被戏耍对待的一天。

而且还是翻来覆去好几次！

这结果已经很显然了，论谋划算计，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而论修为实力，自己更加不是对方的对手。

打不过，说不过，除开眼睁睁地被动等待，三长老的脑海里竟然想不出来任何的解决方案了。

哦，不，或许他还可以祈求老天爷，寄希望于对方的话，只是吹牛，毕竟钟强的魂魄。早在扶余找到他尚且还有一口生气存在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动手用秘术将他的魂魄打碎了。

而扶余召回的那神志不全的魂魄，也足以说明问题了。

可是，这样的话，其他人相信不相信，三长老不知道，但他自己，不管多努力说服自己，都没有办法相信。

然后，下一刻，眼前发生的事实，也是证明了他的直觉——云裳真的将钟强召唤回来了。

钟强的鬼魂刚出现的那一刻，三长老就一直紧紧地盯着他的双眼，然后他就发现，钟强的双眼一如曾经扶余召唤回来的时候一样，无神无识，分明就是一个...

一个什么，三长老还没想完，陡然之间，他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因为那神情茫然、双眼无神的钟强就在这一刻，攸然双眼聚焦，目光有神地看向了所有人——这明显不是一个神识残缺的鬼魂该有的状态。

"阿强..."扶余掌门的声音中透着颤抖。

"掌、掌门..."认出了扶余掌门之后，钟强那一双眼中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澜，而他的这一声"掌门"的称呼，已经足以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完整的、有神识的魂魄。

"假的，这是假的，"三长老猛地出声，他对扶余掌门说道，"掌门，你自己想清楚，这怎么可能是钟强？我们找到他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活着，就已经灵魂不全了，死亡的魂魄更是受到了刺激，怎么可能能召唤出这样全然无缺的魂魄？这一定是..."

三长老知道自己的言语，听上去有些苍白，也知道自己的分辨，有些无力，可他不能不开口为自己辩解。

"他就是钟强！"扶余掌门陡然打断了三长老的话，语气前所未有的笃定，"他就是，我能确定。"

再没有人比他更加确定眼前的人就是钟强了。"

"掌门，你糊涂了，重影掌门这分明是利用你对钟强的思念，不知道从哪里找了这么一个跟钟强很像的鬼魂来糊弄你。你要是..."三长老还是努力地尝试说服扶余掌门，因为他知道，只要扶余掌门否定了张强鬼魂的身份，那接下来的事情，不管云裳在做什么，都不好使了。

"他就是钟强！"扶余掌门再一次打断了三长老的话。

"掌门，你想清楚，"三长老两次被扶余掌门打断，他已经知道如果自己还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说服扶余掌门，那几乎是没有希望的，所以他咬了咬牙之后，选择了暗中传音入密给扶余掌门，"你如果承认了钟强的身份，今日这件事情就没有办法善了了。难道无为门无法再成为仙门之首就是你要的结果吗？可只要你否认了钟强的身份，重影就再也无法在四大门派立足，没有了他，我们无为门就是妥妥的仙门之首啊。"

听到了三长老的传音入密，云裳微微挑眉：三长老不亏是三长老，这种时候还能这么快地反应过来，抓住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了。

对现在的扶余掌门来说，确实无为门的仙门之首位置很重要，作为无为门的掌门，他不得不认真思量考恒三长老的话。

所以接下来就主要是看在扶余掌门的心目之中，到底是冤死的钟强更重要，还是无为门的整体利益更重要的。

如果他选择了前者，那自然是有利于云裳整个计划的，是云裳乐于见到的，但若是他选择了后者，云裳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反正不管他选择了什么，她都有对应的招在后面等着呢。

接着，很快，扶余掌门就说话了。

"这就是..."扶余掌门才说了前三个字，不管是云裳还是三长老，都知道了他的选择——显然扶余掌门，这是选择了钟强。

云裳点点头，对这扶余掌门的感官好了那么一点点。

总的来说，她喜欢这种重感情的人，因为扶余掌门这样的选择，或许之后的事情，她可以稍微放过一下无为门。

"掌门，"两人都知道了扶余掌门的选择，不甘心的三长老不可能就那样人命，所以就在扶余掌门才说出三个字的时候，他就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再一次传音入密说道，"钟强的事，的确是我下的手。"

扶余掌门能在三长老传音入密的前提下，依旧坚持开口，显然是已经坚定了内心的想法，这样的情况下，其实三长老再传音入密说话，是很难打断他的话头的。

可问题是，三长老这一次传音入密的内容，过于劲爆——他竟然直接就承认了钟强的事情就是他做的——因为他这样的态度，扶余掌门一下就被震住了，然后接下里的话，也就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了。

看到扶余掌门住口之后，三长老知道自己的办法生效了，于是继续说道："我现在是无为门的长老，如果这样的事情真的被公之于众的话，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可你想过对无为门会带来多大的影响吗？掌门，其实你现在都已经知道真相了，知道钟强的死与我有关，那等此间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回去无为门，我们可以关起门来慢慢算。我可以把我隐瞒你的事情都告诉你，你想怎么处罚我都可以，那都是我们无为门自己内部的事情。你就现在否定了重影的话吧，为了无为门，你可是无为门的掌门啊，你难道打算要在这里彻底毁了无为门的名声吗？"

三长老知道自己不能拖延太久的时间，所以他的语速非常快。

不过，他的语速再快，他的意思还是表达得很是清楚明白——这一点，从他在传音入密的过程中，扶余掌门原本坚定不移的脸色逐渐变得犹豫了起来，就已经足以证明了。

云裳勾了勾唇。

这三长老还真不愧老奸巨猾，这样的解决办法，居然都能让他想出来。

对于扶余掌门而言，钟强这件事情，他想要知道的，就是当年的真相，以及要给钟强报仇这两点，而就在三长老刚刚的那一番劝说里面，这两点都被他给考虑进去了。

你要知道真相，可以啊，我现在就告诉你真相，我现在就让你知道，这一切就是我干的——不但如此，我还告诉你，可以等回去之后，我还会告诉你更多的真相、更多的细节；你想要报仇，那就更简单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回去无为门，我任由你处理。

当然，三长老不但考虑到了扶余掌门这两个最急切的需求，除此之外，他还帮扶余掌门考虑到了他刚刚忘记了的事情：他现在可是无为门的掌门，而他又是无为门的长老，如果被天下的人知道无为门的长老是这样的一个人，整个无为门都会受到连累，作为无为门的掌门，他必须得为了无为门整体考虑。

等于三长老的这一番话，不但满足了扶余掌门的私人需求，而且还能满足他作为无为门掌门这一层身份，这对扶余掌门来说，几乎没有不选择他这一套方案的理由。

所以，扶余掌门就犹豫了。

"这个三长老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这么厉害？"徐坡在下面感叹连连，"都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能想到这样的办法，我看扶余掌门那样子，好像是被他给说通了。"

"为什么呀？"小纸人有些不理解，"你们先前不是说了那个鬼魂对他来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就像是主人对我一样重要。这么重要的人受到伤害，他为什么不立马就给他报仇？他为什么还不动手？"

"因为他同时还是无为门的掌门，他必须得为无为门负责。"鬼修解释说道。

小纸人晃了晃脑袋："我还是不明白。那个不是他最重要的人吗？"

"你这样看，"徐坡换了一个说法给小纸人解释，"现在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立马杀了三长老，为钟强报仇，但这样做会损害无为门的名声；而另外一个选择就是他还是会杀了他给钟强报仇，但时间得往后拖延一点，不过这样做的话，就不用担心影响连累无为门的名声。你看，两个选择都一样，都会杀了三长老给钟强报仇，但后者还能同时保住无为门的名声，要是换了你是扶余掌门，你会怎么选呢？"

徐坡一脸自信而期待地望着小纸人。

小纸人歪歪脑袋，十分笃定地说道："我就选第一个，要立马杀了他。"

徐坡："..."

以为小纸人还是没有明白的徐坡，再接再厉："...你是不是没有听明白，两个办法都可以报仇，但后者还多了一点..."

"那不行啊，第二个办法还要等，我不要等。"

"可是，只要你等了，你就会收获其他的好处，你应该..."

"我不要，谁要是敢伤害我的主人，我肯定当场报仇，一刻都不能拖延。"

"你..."

"好了，"鬼修打断了两人的话，当然主要是说徐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依我看，它的选择很好啊。要是换了我，我跟它的选择一样，我肯定当场报仇的。像是你这种还要去计较一下得失，计较什么时候报仇更好的，还不如放弃算了。"

"这又不是我，"徐坡指了指台上的扶余掌门，"你们自己看，扶余掌门是不是犹豫了？"

"所以我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

徐坡："..."

这话听上去，怎么像是他做错了似的。

扶余掌门确实是犹豫了，因为他不得不承认三长老的话，说得有道理，作为一派掌门，他不得不为无为门考虑。

而就在这时候，钟强鬼魂一声充满了暴怒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染络！"钟强鬼魂叫出了三长老的身份，怒火让这个本该没有呼吸起伏的鬼魂，胸膛却在激烈地起伏中，让人看一眼就能想象得到他此时此刻满腔的怒火。

最开始认出扶余掌门的时候，钟强并没有看到三长老，只是在听到两人说话的时候，才注意到了这个人的存在。

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他的脑海里、身体上就出现了奇怪的反应，他怕他，又恨他。

因为灵魂被破坏得太厉害，好些的记忆，对钟强鬼魂来说，十分的模糊，所以刚被云裳强制唤醒的时候，他其实还有些搞不清楚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有些不太能确定。

可随着盯着三长老的时间加长，那些痛苦的回忆一点一点地被唤醒了，然后他的双眸开始泛红，灵魂状态的身体，因为过于激烈的情绪，似乎承载不住了一般，在他暴喝出三长老的名号之后，整个身体，竟然在那一刹那，很快地透明虚化，仿佛立马就要消失了一般。

这样的场面落在了扶余掌门的眼中，一时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当年跟在懵懵懂懂的钟强鬼魂身后的那些日子——在那样的日子里，他就是这样，一天天地看着他越来越透明。

当年的他，尚且因为无法面对他的彻底消失而选择提前离开，那么此时此刻，扶余掌门更加无法接受失而复得的他的突然消失。

于是，那一刻，原本被三长老"动摇"的心，前所未有地坚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