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七指遇刺身亡的消息,有如晴天霹雳,随即便迅速传遍了开来。秦王高岳,大为震悼,亲自为其举哀,痛哭流涕,难以自己。满朝文武,也俱是嗟叹不已,深感惋惜。
洛阳城。
郭权大步而来,满面兴奋的拜见了石生:“大帅!雷七指死了!”
石生立时放下手中的书,亦是一脸惊喜:“果真么?”
“怎么不真,湖县城里,哀声一片,连城头上都挂出了白帛来。据探,长安城中也举行了祭奠,我们的斥候看的清清楚楚的。”
郭权再拜道:“都亏了大帅的神机妙算,在摸清了雷七指的日常行踪之后,便让那杀手惜奴提前去扮做妓*女,继而成功的杀掉了雷七指,去掉咱们一大心腹之患。此后我军再攻略潼关,便算是少了一大善战劲敌了。故而大帅不仅武功卓著,连计谋韬略也是惊为天人,末将对大帅实在是敬佩不已!”
“诶,这也不是本公一人的功劳,你们集思广益的嘛。”石生掀髯大笑,“不论怎么说,雷七指总归是死了,这是对咱们极有利的好事。传我令,速去整军,明日便就出征。此番定要打下湖县,进而再一鼓作气攻略潼关。等拿下潼关,嘿嘿,本公亲自去向大王请功!”
第二日,石生亲率一万五千步骑精锐,以郭权为前锋,气势汹汹的直扑湖县而去。一路行军,竟然间或发现有秦军的溃兵四散逃离,随便捉来几个讯问,都异口同声道因为主帅雷七指猝死,湖县城内人心惶惶兵民皆无斗志,又因为害怕再难抵挡赵国的进攻,故而很多士兵私下里商量后便干脆提前逃走,免得城破后玉石俱焚。
石生很是振奋,便催动大军加快速度西向而行。未几,湖县城头远远地便映入眼中,果然是白帛飘荡,隐约还有哀恸之声传入耳中,闻来令人沮丧,倒反衬得赵军这边士马欢腾。待到了城门前半里处,却发现稀稀拉拉十来个军人,领头乃是一员将领,背着荆条,正单膝屈着等候。郭权忙请石生前来一问究竟。
“罪将聂帷,乃是城中的副将,愿以湖县特向石大帅请降。”聂帷仍是屈膝不起,老老实实道因为雷七指威望甚高,今突然死去,给城中兵民的打击太大,在心理上造成了非常负面的影响,在群龙无首一片混乱的时候,又听闻赵军前来攻打,为避免无谓的伤亡,聂帷便只好决定开门迎降,使城中免遭涂炭。
聂帷去了头盔,垂首低声道:“大帅所有责罚,末将愿以一身承担,只希望看在主动降附的份上,好歹饶过城中无辜的人吧!”
他身后的十来个兵卒,也都拜伏在地,哀声求情,后边城头上也不断有人伸出头来,畏畏缩缩的。石生见他们上下一片惊惧凄凉,倒也不为已甚,又顾着迅速收拢人心,便反倒难得的和颜悦色道绝不会责罚他,叫聂帷去了背上荆棘,不要担心,好生站起来说话。
聂帷连连称是,便就站起身来,仍然垂首躬身,在最前面引导赵军入城。石生将头点点,士兵们开始鱼贯而入。
中军大旗下,石生跨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看着前军兵卒沉默地排着队,一点一点地消失在门洞后。有风吹来,脸上痒痒的,凉凉的。石生四下看看,城上城下,内外都无任何异常,但他心中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到底是哪里感觉不对呢。放眼之处,包括聂帷在内的所有秦军兵将,为表示诚意连兵刃都没有佩戴,言行之间也都是恭恭敬敬低眉顺眼的。再说自家大军眼下已经在往湖县城中开进了,难道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不成?
脑海中突然闪过聂帷这个人。石生眉头一跳,瞬间明白了自己的不安在哪里,他根本没有看清楚聂帷的脸,换句话说,聂帷从头到尾都是低着头,一些儿没有将正脸露出来。要说开始的时候他是心怀畏惧怯懦而不敢抬头,可以说得过去;但明明自己已经当众公开宽恕了他表示绝不会有所责罚,聂帷连连感激的时候,也只不过是将脑袋抬起片刻,便又垂了下去,等于还是始终不愿露脸,别的不说,单论礼节上,这就不合常理!
方才见到聂帷不过是个面貌普通的汉子,没有什么稀奇古怪。再说,就算面相有损伤,但在场的都是常年战场上厮杀的军人,各种疮痍都看过见怪不怪,也断不会有人来嘲笑戏谑于他。那么,聂帷为什么不敢让人看他的脸?
石生两道眉毛不知不觉紧紧锁在了一处。莫非,是因为心中有鬼,面色有异,时间长了怕人看出什么破绽露出马脚来,所以干脆就始终低着头,才好将真实情绪隐藏起来?
石生不禁一个激灵,他忙收回神来,当即命令前军停止入城!身旁的得力部将郭权,很是诧异,但见石生满面严峻之色,便晓得定然是有什么不寻常处,于是也立时遣出数骑传令,泼喇喇奔往城门口去,制止军队的行动。
此时赵军兵卒已入城了三千余人的样子。乍闻停止进城的紧急军令后,都有些莫不着头脑的感觉,一时间大都茫然的回头张望,不晓得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在此时,城中蓦然一声鼓响,黑沉沉的大门,便急速地关闭了起来,接着里面立刻便传来了各种惊叫声、怒骂声、惨嚎声,纷沓嘈乱之间,无数箭矢的破空声不绝于耳。
石生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大叫一声不好!被阻隔在外的大多数人,这瞬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石生早已怒骂着,连连喝令兵卒,赶紧打破城门,将里面被困的友军救出来。郭权等兵将犹似如梦初醒,忙不迭舞刀弄枪,七手八脚开始攻城。
正忙作一团时候,身后城外猛地又听得一声沉闷的炮响!赵军愕然回望,入眼处的远方,已经腾起了大股的烟尘,随即无数战旗飘扬,一彪大军已凶神恶煞地狂冲过来,为首大将,全身披着乌沉沉的铁甲,手中掣着一柄巨大的斩马*刀,赫然正是传言已死的秦军猛将雷七指!
原来当日,雷七指猝遇女妓惜奴的刺杀,千钧一发之际,偏过身子堪堪避过了致命一击,惊出了浑身冷汗。随即惜奴便被雷七指制服,经过刑讯审问,晓得了她是石生所遣,不由大怒,正欲提兵去报复,后灵光一现,又想到不如将计就计,干脆诈称自己被刺杀死了,从而诱使石生趁乱来收湖县,然后予以沉重打击。一念及此,雷七指便上疏高岳,将自己的计策详细陈说,并请高岳也予以配合,大大提高了此事的可信度。故而秦国这面一番戏码做下来,石生当然认为自己的计划得以奏效,便放心大胆的直奔湖县,最后果然落入了雷七指的圈套。
须臾之间,身后秦军已经呈扇形包围了过来,而面前湖县城头上,密如暴雨般的强弩劲矢也兜头便浇泼过来,还频频有檑木巨石只管疯狂往下招呼。赵军来不及防备,惨呼声此起彼伏,登时便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且猝然遇伏,前后受敌,很多士兵慌乱之间,又乍见不晓得是人是鬼的雷七指,横眉竖目的狂吼着冲锋而来,于是更加惊惧疑惑,愈发手足无措。
石生暴叫道:“快撤!咱们中计了!”
他一边拔出刀来连连拨开射到身前的乱箭,一边厉声指挥兵士反击。但片刻间,秦军已然合围,湖县城门洞开,又冲出一支敢死兵来,四下震天的喊杀声让人心神不宁心烦意乱。石生当机立断,忙不迭调转马头开始突围。身边的亲兵队将他护在中心,大将郭权带着千余名精骑在前开路,想冲开一道豁口,能够夺路而逃。但雷七指直愣愣地迎面冲来,显然,他的目标十分清晰。
“雷七指!你死了也不安分么!”
见避无可避,郭权恶向胆边生,加快马速抄刀在手,就要硬碰硬一回。但将到近前时,雷七指将马头一偏,从郭权身边擦肩而过,直奔石生而去。郭权急怒,待要返身追击,已有数名秦将上来,围住他厮杀起来。
“石生!老子现在是厉鬼,来索你的狗命来了!”
雷七指狞声暴吼,手中巨刃直直照着石生的脑门砍来。石生如何不晓得他是在拿腔作调的鬼扯,一面避身闪过,一面挺矛反击,大叫雷七指休再如此无耻地装神弄鬼。
“石生!你还能要点脸么?亏你身为王公上将,从来都打不过我也就罢了,却用女色刺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而且竟然派的是你自己的老婆来引诱老子,真想不到你能下作到这种地步,嘿嘿,自己乐得做龟公,还好意思提无耻二字?”
雷七指手中刀势不停,口中污言秽语更是接连飞出。石生奋力招架,起先还能回两句嘴,但后来光会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机会骂出完整的一句来,只能被迫听雷七指那劈头盖脸的胡乱辱骂。石生哪里能抵得住这般粗俗泼皮,只气得浑身哆嗦,面皮紫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