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不是木头桩子,只要是个人就有七情和六欲,何况在这种死气沉沉的地方突然被搭肩,说不害怕纯粹就是扯淡。
他浑身由下至上打了个激灵,就差没有一把趁手的武器朝身后挥打去。
他余光斜瞟了眼左肩上的手,发现居然是个人手,畏惧大大减半,回过头看。
原来是吴三冬,这混小子一副狼狈的模样,蓬乱的黑发上插了根野草,脸颊两边是泥巴,看来是和泥巴打过一场交道。
方南克制自己声音,尽量压在最低,略显沙哑:“没事?”
吴三冬抬起胳膊朝他挤出一个笑容,胳膊上有道新疤痕,血迹已经干,好在是皮外伤不打紧,轻声回答:“那两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不耐打,我把他们引进泥潭里撒了两把朱砂,就死得不能再死了,留下这个玩意,你看看有印象没?”
说着,他从身后取出两个泥巴样的面具,晃了一晃,像是在炫耀着自己的战利品。
方南拿过面具,不用细看只是五指轻轻一摸就知道,这种粗糙的表面和材质跟刚才在洞**看到的那些泥面具是一个样的,略微犹豫后指了指头顶。
吴三冬一脸不解,顺着他食指抬头一望,三张活生生的人皮面具被嵌在头上的洞顶,还滴着油水,立即露出写满嫌弃二字的表情:“真人皮?”
方南答非所问:“这洞内不是人皮脸就是鬼脸、连鬼脸死后都会化成这种泥巴样的面具,说多了无非是离不开一个脸字,我怀疑这洞主没准是个对脸有特殊癖好的怪胎。”
吴三冬绕绕乱松松的黑发,没个正经:“脸美众人爱,这不挺正常吗?怎么能说成是对脸有特殊癖好?”
方南翻了一个白眼,话不投机半句多,转身朝洞里走去。
吴三冬不敢原路返回,怕半途遇到鬼脸,还是决定尾随方南,多一个人多一分保险。
随前方磷火越来越多,两人都不敢再讲话,担心会引来鬼脸,这些磷火虽然会跟着他们身后游动,却不足以构成威胁,一步又一步,方南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久,终于走到洞穴的最末端处。
他贴紧岩壁偷偷窥视前方的情况,在洞内深处,有一团颜色与磷火截然不同的深红色火焰,火焰不旺却胜在明亮。
透过深红色的火焰,他看到岩壁上有很多被粗绳悬挂着的人皮脸,那些人脸已经风干,没有重量,只要经过风吹,就会跟叶片一样左摇右晃。
那些干涸的人皮脸有男有女有童孺有老人,脸上的神情喜怒哀乐皆有,不过却流露出一种死板的气息。
尽管方南一直自认为承受能力很好,可是看到洞内一张张从活人身上剥下来的人脸,还是感到一阵寒栗。
他不敢再盯着那些活人皮脸,看久了会留下心理阴影,于是把视线移到火焰前方的一张木桌上,说是木桌,其实是贬低了它,那是一张上了年纪的传统八仙桌,八仙桌的边缘披上了一层做工精致的黄皮,可能是方南先入为主的缘故,他总觉得桌上披着的黄皮像是用人皮做成的。
八仙桌上摆了挺多小玩意儿,胭脂粉黛,绫纱红衣裳,怎么瞧怎么怪,在桌上方还悬着一面明镜,古镜呈六角,镜面意外的光滑,应该是有人经常使用。
凭这洞内的布局,到处都采用了绛红,能大概推断出洞主应该是个女性,至于好好的一女子为何嗜好人脸,方南就不得而知了。
吴三冬在方南身后胡乱一瞥,没看出什么蹊跷,就看到那一抹绛红的裙裾,心里有话刚涌到嘴边,就被方南突然硬生生推后走了好几步,对方做出一个噤声的举动。
原来是有个女子不知从何处走来,坐在木桌前,画起了眉,手沾胭脂一边上妆一边哼着古怪腔调,方南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借着页岩缝隙慢慢偷看那女子的背影。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是个对襦裙情有独钟的女子,她身上的襦裙和那件披在石块上的裙裾一样为绛红色,头梳高椎髻,衣着打扮跟古人一个模样。
吴三冬一笑道:“从背影看,多半是个美人胚子,不知道正脸是什么模样?”
方南和他蹲在一起,心里无由来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不要被她外貌欺骗了,你看看这山洞到处都是的人皮脸,想必是出自她手,难道你想跟那些人皮脸沦落到同样的下场?”
吴三冬笑得更欢喜:“牡丹花下死,我做鬼也风流。”
正在此时,女子突然侧过头,方南和吴三冬二人一同屏住呼息,细看之下,他们发现那个梳着高椎髻的女子竟然和李秋香长得一模一样,换句话说,根本就是从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
吴三冬以为自己看错了,问方南:“我怎么看她跟李子长得一模一样,是我错觉?”
方南完全没有否认:“我也看到了,应该不是你的错觉,只是从背影看上去,她比小李子稍微消瘦点。”
吴三冬又问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莫不成是小李子的双胞胎妹妹?”
方南一时半会也答不上来,脑子里一片混淆,只好采取老办法,静观其变。
盯得越久,他心底困惑越来越多,道理说面前那位正在上妆的女子肯定不是李秋香,可她却拥有一副和李秋香一模一样的五官,这点该如何解释?
如果是双胞胎,这种说法完全可以排除,因为李秋香是独生苗子,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不用方南说吴三冬也心里有数。
方南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莫不成是她剥了李秋香的五官,然后往自己脸上贴?
想到这点,他又摇摇头,毕竟这种想法很不切实。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之际,女子突然从胭脂盒内取出一根针线,银针白线,两指拈住针尾刺在自己的脸廓,只见针尖轻轻扎入,豆大般的血滴立即从光滑的脸颊上浮现出来,滴答落在木桌上,声响清脆,回荡在狭窄的洞里,吴三冬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偏头问:“她想做什么?”
方南终于恍然大悟,马上喊道:“不对,她不是人,是画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