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围观的村名顿时炸锅了!
也是,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出人意料,或者说反套路。
这些年村里通了公路,老老小小有机会去大山外面看看世界,以前那种在山里住了一辈子没去县城的事情的是再也不会发生了,莫说是县城就是省城,只要真有事,也是说走就走,大家多少都算是开过眼界。
挖掘机嘛,人人都见过,一面惊叹于其巨大的威力,同时也免不得好奇的往驾驶室里打望几眼,想看看究竟是何等人在操纵这些庞然大物,不少少见世面的女孩子往往还在幻想里面会是一个白马王子。
不要笑,这是真事。
毕竟这个闭塞的村子包扣大滩乡也只是刚刚开始增加和外界的沟通,除了那些外出打工的外,很多几乎没有机械化的概念,就算有,也就是村里那个“油电两用”的公磨。
值得一提的是,赵昊非常没有公德心的给这玩意取了别称-“自己动”,他琢磨着是不是在适当的时候在这大石磨上贴个条,上书仙子二字。
然后,在磨眼上也贴个写有“红尘”字样的条子,如此,万事齐备,可保佑自己桃花运不断。
当村民们看到挖掘机驾驶室里出来的,多是脏兮兮的中老年汉子,或者未必中老年但依然眉眼上沾满灰土的年轻人时,很有一种幻觉崩塌的感受。
虽然她们没说,但赵昊能感觉出来,大致类似于去年冯俊兴匆匆的去网恋奔现,结果灰头土脸回来,问他过程死活不开口,在连番阿鲁巴下才痛不欲生的招供,“说好了和她还有她两个闺蜜一起去吃个饭,结果到了饭店我多了个心眼,没直接往里闯,就看到约定的位置埋伏着一个505重装甲营,两辆Panzerkampfwagen Tiger Ausf. B,,一辆Panzerkampfwagen Tiger Ausführung E ,幸亏我闪的快,否则差点就被步坦混编……”
虽然没这么崩溃,但大致应该类似。
时间一长,大伙就自然而然的认为脏兮兮的挖掘机和脏兮兮的挖掘机驾驶员更配哦……
当然,这倒不是歧视,毕竟庄稼人自己也常常是一身泥,充其量是一种刻板印象。
今天看到四个低配的年轻版唐国强说有本儿,顿时都有些眼晕。
“小……小赵,先生……”郭金凤的声音浑然没有之前“在村里混要讲信用,说骂三天就一定要骂足七十二小时”的豪气,显得底气不足“这,这可是大事,大伙都知道你是好人,一心要带着咱们往前奔,你也知道咱村里穷,但再穷,这个请驾驶员的钱,咱们凑凑还是能凑起来的……一个人出个几十块也就够了……这可是大家伙,儿戏不得……你们还年轻呢,连媳妇都没娶……”
刘天成见她虽然心是好的,但越说越不像话,也只好无奈的咳嗽一声,郭金凤立刻不再作声,但扭过头去还是滴咕了几句。
顿时,村民有些骚动,赵昊隐喻听到一句“要出钱,你自己出,我们可不陪着……”
“嗷”的一声,郭金凤似乎被激怒了,左脚一抬,右手便把左脚上的布鞋给扒了下来,竖着捏在手里,鞋底对外,彷佛朝笏,随时准备效彷以之痛殴权臣的宇文邕。
在她“凌然杀气”下,村民堆顿时安静下来。
“别不知道好歹。”郭金凤顺手用鞋子往凳子边上抽打,发出“啪啪”的声响,形状有若刘天成的烟袋锅子“穷了一辈子,别心眼小的和芝麻似的,也别脑子里就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水坝修好了,那钱就是哗哗的进来,今天你出50到时候一分不少还你,还给点利息什么的!再说了,穷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小赵先生一个替咱们扛着?呸,还大老爷们呢?我一个老娘们都替你们感到害臊。行啊,不想出钱的说一声,老娘出!我家没多少钱,但这个事情,我砸锅卖铁也把钱凑出来来,反正到时候会还我的,而且还给分红……”
郭金凤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声音越来越轻,语气也游移不定起来,原本昂首挺胸,器宇轩昂的不像话,此刻莫名有几分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的样子来,“老,老支书,我,我说的没错吧……”
“哈?你郭金凤竟然也知道征求我的意见了?”刘天成的表情带着几分玩味。
“这,这……”
“行啦,我敢不答应么,否则你要是去我家门口骂三天,我年纪大了,血压高,估计半天就要翘辫子……”
“我,我,哪儿敢骂你啊……”
“谁都不能骂!记住不是敢不敢,而是能不能!”刘天成一拍桌子,“不过你刚才说的没错,我当村长当支书那么些年了,碰到的大大小小问题无数,大部分都是缺钱闹的。虽然说勇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不是啥大问题的,但是没有钱就是最大的问题。每次,都是大伙集资,我记得当初修水坝时候,大家不但免费出工,还你一个钢镚我一张毛票的把钱塞到手里。是我不中用,辜负了大伙的期望……”
“老支书,老支书,话话不能说这么!”刘大强连忙跳出来,说着狠狠的瞪了郭金凤一眼。
“你瞪啥?!”
“瞪你咋的!”
“犟驴子我看你就是欠卷,老娘这回不骂你个三天三夜,我跟你姓,叫刘金驴!”郭金凤损人确实有一套,一句话里明着暗着指出刘村长和某种长耳朵大牲口有亲缘关系。
“她不懂得什么叫语言,正象鱼不知道水是什么化合的一样。但是,鱼若是会浮水,她便也会戏弄语言……”赵昊觉得郭金凤简直是口头文学上的奇才。
“笃笃笃”烟袋锅子又响了!
“老头子血压要被你们搞上去了!都闭嘴,刚才说到哪儿了都?!”
“老支书,你说上回大伙儿凑钱修坝,但,但后来的事情和你没关系啊!”刘大强又开始安慰。
“是是,老支书,这个事情,你别太往心里去,这是天灾”郭金凤也劝慰道“那话咋说的,失败是成功的娘,四十年前什么环境,现在是什么环境,当年那么多事情都你一个人在扛着,现在犟……刘大强能帮你不少,再加上小赵先生,你只要把把关就好……”
“我老了,但是啊,我只要回忆起当年那些日子……我,我觉得自己又回到年轻的时候,乡亲们啊……”刘天成从椅子上站起来,大伙见了,知道老头子又要说些什么重要的事情,顿时纷纷靠拢来。
“乡亲们啊”刘天成又一次重复道,赵昊觉得他语气中多了许多让人感慨的东西,觉得心中似乎憋了些什么,却无法抒怀。
“那个时候,多穷啊,一年倒有小半年要靠玉米南瓜度日。咱么这地方产稻子,但那些年,我们却吃麦子吃的多,为啥啊,一斤大米能换一斤二两面粉,如果是富强粉能换到一斤四两,而且面粉调成菜湖湖,比喝粥更能哄饱肚皮,那时候,两块红薯,一碗红薯叶湖湖就是晚饭了。咱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刘天成的声音有点发抖。
村民听到这话,有些交头接耳,随即便更加安静,每个人都想到那时的艰苦岁月。
是的,现在中滩村是贫困,但好歹白米饭能吃饱,村里老少爷们能抽上卷烟喝上散装白酒,而在四十年前,大伙要门抽烟袋锅子,要么托人从外地带马合烟来自己卷大炮,至于酒?根本买不起,是刘天成带着大伙自己开锅坊制酒,因为土法上马,蒸馏技术不过关,喝了特别容易上头,但就是这种劣质地瓜烧,依然让人趋之若鹜。
“那个时候,我一说要修水坝,大伙二话不说就凑钱……那个清单至今我还留着,没放在村委会,而是放在我家衣柜的抽屉里,我寻思着,那天老头子去见阎王爷了,别的都不带,随身揣着党员证和这单据,和我一块烧了得了。”
“带着党证,我下去了也能找到组织,带着这个名单,我心里踏实,这是村里老少信我啊……”刘天成越说越激动,脸上的皱纹都深刻起来,远远看去,彷佛一副木凋版画。
“乡亲们,那个时候你们都愿意把最后一个钢镚给我,现在怎么就往后退了呢……郭金凤刚才没说错,老头子在这里重复一遍,集资的钱,肯定还上,新开垦的荒地和水坝养鱼的钱都进村里公账,明年就能还给你们……你们还等啥呢?”
刘天成一席话,说的村委会里鸦雀无声,长久以来大家都习惯了他权威和稳重,在村民眼里他就是定海神针,永远刚强挺直,永远不会被弯腰。
但刚才,大家分明看到了一个普通的老人在感慨自己的过去。
一时间大伙儿都有些发蒙。
包括赵昊。
“不对啊,等等!”赵昊一愣,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搞了半天还是小看你们的“小赵先生”和他们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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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礼拜在参加作协的现实主义网文培训。
说实话,网文作者是够惨的。
吃过晚饭,都缩到房间里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