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恶寒的预感爬上了心头，就算是是日夜与蛇为伴的梦巳，也忽然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一种像是被冰冷的毒蛇所缠绕，那是让人头皮发麻，极度不安的恐惧感。

“那么，你就先休息一下吧——”

刀光如同月光，在黑夜中划过一道清影与月轮，胸口的殷红血液，与清幽的月光一同起舞，美丽得仿佛不似存在于现实的东西。

小太刀保食神切的刀刃，即便用薄如蝉翼来形容，也显得太过于粗厚了些，只有如水如风，如雨似光，才能稍许确切的描述它的锋芒。

就算被它斩断身体，刺穿心脏，也不会感到一丝疼痛，甚至就连异物刺入肉体的不快感，都淡泊得像要随风而去，只是一瞬间感到自己失去了所有力气，失去了让生命继续下去的动力。

好困，好像就这样沉沉的睡去——

梦巳感到眼皮越来越重，她不想再去看任何东西，也不愿再浪费力气开口说话，甚至就算是为了背叛和利用自己的神久夜，而感到愤怒这样的事，都有些懒得去想了。

无边的月色水光笼罩着视野中的一切，风光霁月、隔暗花水，在这样的幻境中死去，不也是很美丽的事么。

如果再去挣扎、责骂或是质问，反而是一种煞风景的行为吧？

就这样，在无数美景与幻象的拥抱之中，陷入永恒的沉睡吧——

只是……

还想再多看你一眼啊，我的搭档，我的爱人。

没有再去确认在身边慢慢倒下的梦巳，是否已经彻底死亡，神久夜仿佛根本不在意这样的事，头也不回的朝着门中走去。

落下的雷光不长眼睛，仍旧在耳边嘶吼咆哮，只是每当它们要击中神久夜之前，都被他挥动太刀，优雅而轻盈的荡开。

“住手吧，布都丰武。”

如同皓月一般风朗的男人，就这样轻轻的跨过了已经被炸烂的门扉，站在满地狼藉的枯山水之中，宛若空中的月轮，降临到了大地之上。

“是我，外面已经没有敌人了，全都被你的雷电诛杀，或是在我来的路上解决掉了。”

而此时的丰武呢？

他几乎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事物，只靠着不灭的意志勉强维持意识与动作。

——这是自然的，人类身躯作为容器，无法容纳如此海量的自然之力，即便不是一股脑的吸收进去，而是将自己当作水库一样的中转站，这样长时间的高负荷运转，也足以让他的肉体残破不堪。

虽然不像是被直接打中那般，化作焦炭灰烬，但丰武现在的状态，也近乎于强弩之末，仿佛只要有人在背后轻轻推他一下，就会随之轰然倒地。

尽管看不到、听不到神久夜的靠近，但那熟悉而独特的神性气息，还有作为目标的梦巳，突然消失的气息，让丰武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月山大人……”

他用嘶哑的声音，艰难的喊出几个字：“伊势大人就…交给您了……”

大约是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维持丰武继续屹立的主心骨，在顷刻之间被抽走，他的膝盖一软，两腿一弯，跪倒在地，而后仰面朝下倒去。

“丰武，你辛苦了。”

伊势却快步走上前来，托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并不避讳什么，用左手将他抱在怀中。

“御姐，他身为武士，为您的安全竭尽全力，乃至于付出性命，都是他的职责与光荣，您不必过于担忧和自责。”

月山微笑着说道，虽然语气非常温良礼貌，但却仿佛少了一丝人情味的温度。

在他眼中，丰武并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那就是一柄锋利的利剑，一柄就算自己折断，也必须杀死主人之敌的宝剑。

宝剑断了，或许会感到可惜，或许会觉得不舍，但没有必要悲伤与愧疚，因为剑存在的意义，就是斩杀敌人至最后一刻。

“他的胸膛中还有心跳声，并没有彻底油尽灯枯，虽然恐怕需要很久的休养生息。”伊势抬起头，对着月山轻声说道，“帮我好好照顾他。”

“哦？这可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御姐您的意思，是要我代替您来保管这柄利剑么？”月山笑问道，“毕竟他可是您的贴身侍卫和亲信，就这样直接交给我，真的好么？”

“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这是唯一可以让他活下去的办法吧。”伊势千阳的瞳孔，猛然收紧，如同刚从海平面上升起的旭日，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与照耀和看穿一切的透彻。

“——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眼底一瞬间爆发出的光辉，竟然让月山心神略微一慌，额头竟然不由自主的流下几滴冷汗。

虽然只是一个几乎被任何人发现的细节，但只有月山自己明白，刚才的一刹那，他感到了一丝无处藏匿的畏惧与惊恐。

只是，伊势脸上的表情，与眸中的光芒，立刻变回了春日暖阳般的柔和，毫无进攻性。

“因为从今天以后，我恐怕就连最后的一点自由与权力，都将被剥夺吧？”伊势仿佛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一般，淡定的让人感到有些不真实：

“甚至就连我的生命，也有可能在这个夜晚落下，红日已经无力再庇佑照耀丰武，只能期待明月将自己的清辉，稍微施舍一些了。”

“您在开什么玩笑呢，御姐，一定是因为刚才突然来袭的敌人，让您担惊受怕，一时有些胡思乱想了吧。”

月山讪讪一笑，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千阳的手，却被对方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知道我被软禁在这温泉度假村的人，应该不少，可是能够详细了解安防部署，甚至是结界节点设置的人，范围就可以被大幅度缩小了。”伊势慢慢的陈述道：

“而知道后山密道方位，还能够提前在其中布置好炸药一类的陷阱，让它准时崩塌，能做到这种事的人，就只剩下了你我身边的几位亲信。”

“所以，在这场刺杀的最后，谁出现在了我面前，谁就是一切的主谋——我亲爱的御弟，月山神久夜，这些人从服饰来看，虽然来自默示录之龙，但应该是你花大钱雇佣的吧。”

“呵，您果然是受惊过度了呢，您也知道，为了守护您的安全工作，我本就住在离这边不远的地方，发现异样之后自然立刻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