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过是有些……孕吐而已。”漓叶仿佛能听到自己喷薄而出的心跳,却还是在不断劝说自己要镇定冷静,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这是最后的难关,这是最终的考验,只要渡过这一关的话——
“是这样么?那么你好好休息。”
太好了,浪彦似乎并没有起疑心,只是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后,便转身离去。
只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漓叶总觉得今天的他,离开的脚步格外得迟缓。
当确定他终于从楼顶消失后,漓叶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一样,瘫软在了地上。
尔后,她再也不克制身下传来的阵痛,一边放声痛苦的大叫,一边将全部力气集中在下身。
呜哇哇——
一声清脆的啼哭响起,伴随着一个温热的物体,从自己的身上离开,漓叶露出了一丝释然和疲惫的微笑,尔后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在地上蔓延开来。
果然,在这种简陋的环境下强行分娩,自己还是遇到了大出血吧。
全身力气随着血液一点点的溜走,漓叶用剪刀剪断脐带,排出胎盘,将新生的婴儿抱在自己胸口,吮吸着乳汁,却不想再起身去寻找止血绷带。
几乎已经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了,漓叶将自己的全部生命与心血,都托付在了这个新生命之上,而对于即将逝去的自己,她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直到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好好的,真正的看过这个孩子一样,也没有来得及给他取名字。
一股油然而生的动力,让她强行振奋起精神,托着鲜血淋漓的身体,为自己做了紧急止血的处理。
当然,这所谓的紧急处理,也只不过是从书上学来的,一知半解的方法而已,她也不清楚那会有多少效果,又或者,只是聊以自慰罢了。
只不过,似乎感到身体稍稍回暖了一些,也不知是因为太阳在逐渐升起,还是止血真的有了作用,漓叶感到自己的精神,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竟然恢复了不少。
借着愈发明亮的天光,她看清了自己孩子的模样,对方有像自己一样的眼睛与嘴唇,但鼻梁却和浪彦一样挺拔坚毅。
这个孩子的容貌,继承了彼此双方的优点,等他长大之后,一定会非常英俊吧?
虽然无法亲眼看到有些可惜,但只是片刻的凝望,漓叶仿佛就已经能够看到这个孩子的一生,看到他的茁壮成长,看到他的英武矫健,看到他与心爱的人相伴相守……
“我给你取名叫漓炎,愿你如同这深海之底十分稀有的火炎一般,热情旺盛,拥有一个轰轰烈烈的人生。”漓叶这样说道。
“天呐,你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么?太不容易了……话说,你身下满地都是血啊!”
不知何时已经赶来的流彩,大惊小怪的叫着,而在漓叶听来,那仿佛已经是没有意义般的共鸣在耳边作响,她甚至没有察觉到流彩的到来,因为现在她的整个世界中,就只剩下怀抱的孩子了。
她虚弱的抬起头,对流彩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将摇篮放下来,虽说非常舍不得,但漓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维持神智到什么时候。
必须速战速决,必须亲眼看到,孩子安全离开了这个狭窄的缝隙,她才可以安然合上眼。
“你不先处理下出血么?这样下去,不需要多久你就会死的!”流彩慌忙提醒道,“要是你死了的话,浪彦说不定会怀疑我的。”
“把……孩子……带走……”
浪彦?很熟悉的名字,不过,现在的漓叶,早就已经忘记了这个曾经刻骨铭心的名字,究竟是属于哪个男人。
她仍旧不肯倒下,顽强活着的唯一动力,便是要将漓炎放进摇篮里,要看到他回到那个自己曾迷恋的大千世界中。
“唉,好吧,真是拗不过你——”
看到漓叶茫然的眼神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倔强,刘彩知道,现在的她恐怕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
她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好,对浪彦的憎恨与恐惧也好,都已经再无法动摇她的宗旨与行动。
“这就是所谓的母亲么……”流彩叹了一口气,将摇篮的一段绑上绳子,抛下了大楼。
“我的孩子,你要……幸福。”
漓叶不舍的将婴儿放到了摇篮里,然后用尽几乎最后的力气,将双臂朝上一托。
感应到的流彩,连忙双手紧握住绳子,将婴儿缓缓的拉了上来。
大楼夹缝的冷风,吹拂在孩子单薄的襁褓上,让他不禁放声大哭了起来,又或许,其实他已经知道,今日与漓叶的这一别,便是天人永隔了。
“好了,趁你还有些许神智的时候,我们把最重要的事情结束吧。”
突然,一个熟悉的,而且令人极度毛骨悚然的声音,在漓叶已经逐渐涣散的神智中响起。
那个将自己推进地狱的男人,那个让自己生不如死的男人,那个本是自己挚爱的男人——
“浪…彦……?!”
漓叶惊讶的瞪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明明从来不敢在中午时分,明目张胆出现在楼顶的浪彦,如今却不期而至。
他就站在流彩的身后,伸出一只手,代替对方接过摇篮,却并不放到地上,而是任凭其在空中摇摇欲坠。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是我的幻觉么,是我失血过多而神智模糊了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尽管大脑已经几乎要趋于停止运行,但过度的惊讶,还是让漓叶不由得再次清醒过来。
自己又被欺骗了?
流彩的话,根本就是谎言?
她才不想要领养这个孩子,只是为了从自己的手上,骗取到威胁的砝码而已。
“漓叶,之前的大半年里,我向你提出了无数交易条件,却都被你一一拒绝了,而现在,恐怕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谈判了。”
浪彦面无表情的说道,又或者,漓叶根本已经看不清楚,对方脸上有何种表情,只是从那冷漠的语气中,自然而然的联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