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足够的金钱打通门路,走到瀚海城领主的花园中拜访,大概不是问题,而那个乌贼皮袋里的那叠文件,就足以说服领主相信自己了。
两幢大楼的夹缝实在过于狭窄,让身子已经算比较瘦弱的漓叶,也几乎无法正面行走,只能半侧过身子,踩着地上的泥泞,朝着一端的出口走去。
可是,这里并没有出口。
无数纠结的海草蔓藤,大约是因为喜好在温暖的环境中滋生,早就在墙壁的边缘蔓延纠结成了张牙舞爪的巨网,把通往外面街道上的出口,毫不留情的封死了。
虽然其中的确露出不少缝隙,但也最多只能让人透过目光,看到一丁点外面的情形,一整个人是绝对钻不出去的,这些活体海蔓的硬度堪比钢铁一般强韧,除非用特制的锋利刀具或是调配魔药,才能进行切割消解。
漓叶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撼动这片海底丛林,终于还是放弃了挣扎,转而走向另一边。
她的心跳又开始加快,她祈祷着,那便是一条顺畅无阻的通路,可以让自己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海蔓必须生长在温暖和光线充足的地方,既然墙壁的一头布满了海蔓藤,那相对的另外一头,长势应该就会差很多。
——从结论来说,漓叶的猜测没有错。
狭长夹缝的另一端,海蔓数量的确非常稀少。
但是,却矗立着一片阻碍前进的人工森林——无数白垩打磨而成的高楼排水管道,在这里纠结盘旋,彻底堵死了外出的道路,就连光芒都透不过来几分,大约只有虾米才能在这样的缝隙中穿行。
白垩是由贝壳烧制而成的,坚硬程度堪比金刚石,比起海蔓来,更不可能徒手破坏。
这一刻,漓叶开始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接受开发神性基因的课程,为什么不多加练习各种凝水造刃的术法,否则,自己就能直接劈裂阻碍,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一直以来,只想做一个普通的饭馆家的女儿,她早就把小时候学过的那些基础术法,忘得差不多了。
若说单纯的引流水,纵水术已经刻在本能里无法忘记,但更高级一些的,流刃似水之类的武斗技能,就已经完全还给了老师。
她无助的面对着那两片挡住去路的森林,感到自己的人生,也仿佛走到了两面都是高墙的死胡同口前,寸步也无法前进。
“没想到,你居然还没死。”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漓叶警觉的抬起头来,却看到浪彦站在楼顶,手中拿着一颗用灵力催动的人造夜明珠,将青蓝色的光芒,投射进了这狭窄的夹缝中。
“我原以为,从12楼高的地方抛下来,怎么都该死的透彻了——毕竟和你有过一段情愫,我下不了手彻底杀死你,本想让你在没有痛苦的昏迷中走向终结,现在看来,是我太幼稚了。”
“你这个卑鄙的小人——”漓叶感到自己稍微嗓门大一些,就会觉得胸前有些疼痛,大约是摔下来的过程中,还是伤到了一两根肋骨吧。
“我刚才回家去看过了,保险柜已经空了,而拿走里面东西的人,只有可能是你。”浪彦冷静的说道,“我们做个交易吧,你把藏有那些东西的地方告诉我,我一旦确认无误后,就把折叠简易梯放下,让你能够爬上来。”
“一旦我告诉你了正确的地点,你就会拿着钱不翼而飞了吧,你不可能救我上来的。”撇开无用的悲伤与感情,漓叶现在十分理智冷静。
她知道,自己和浪彦已经陷入了一场没有战火硝烟的战争之中,只有比对方想的更细致,比对方更加勾心斗角,才有可能在这场对决中获胜。
自己的筹码,是那笔五千万的巨款,而浪彦的筹码,则是自己的自由和生命。
“你的想法的确很合理,但是,就这样跟我耗着,是谁的损失更大呢?”浪彦循循善诱的说道,“我至多是得不到那笔钱,但每天还是可以过着正常人的生活,而你,恐怕连这个晚上都无法捱过去吧。”
“这是只有藻类和囊泡虫才能生存的污浊夹缝,人类在里面是不可能生活的,只需要几天,至多是一周,你就会发现自己彻底沦为动物,再也没有属于人的一丝尊严。”浪彦问道,“彼此这样耗下去,被影响更大的又是谁呢?”
“是啊,在这道夹缝里,估计呆不过几天,我就会发疯了吧。”漓叶的脸上,露出了她从未有过的冷笑,“但是,如果不拿到那五千万,你也会发疯的吧?”
“你抛弃了一切信仰、荣耀、身为贵族的光荣,冒着被处死的风险铤而走险做下了这笔生意,说明你早就自己下半生的全部意义,都托付在那一笔巨款里了。如果你得不到那些钱,你就绝对不会离开这座城市,也绝对无法安心下来生活,每个晚上都会在噩梦中,被羞愧和贪婪的烈火焚烧……”
“住口——”浪彦似乎是情绪有些微微失控,但还是很快恢复了平静:
“你说的对,那笔钱就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是我出卖灵魂所应得的报酬,如果拿不到它的话,我就是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而已。”
“我要用那笔钱,去和一个女人开一个小餐馆,给我们的孩子买那些从陆地上引进的精美玩具,还要为他们在后院建造一个小型游乐园,等他们大一些了,就送他们去地面上开眼界……”
浪彦的口中,不断吐露出对未来的展望和蓝图,那些听起来,的确都是很平凡无奇的愿望,一如他所持有的生活态度。
“他们将过得比贵族孩子还要舒适,却没必要背负那些虚伪和庞杂的所谓责任,不用为了经营自己的身份而战战兢兢,也不用在现实的夹缝中为果腹求生……为此,我必须要拿到那笔钱。”
“所以,即便今天你不告诉我,但我也一定会等,等到你忍受不住,愿意开口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