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韫宜回到青云观之后,即刻便将手里的血麒麟,交给了老神医检查。
几人围在一张木桌旁,木桌上还点着一根蜡烛,老神医将自己的双手往衣裳上擦了擦,随后又神情庄重的打开了那个小盒子。
余英和裴衍也凑在一边,神色庄重的看着,可当老神医打开盒子的盖子后,两人的嘴角便忍不住抽搐了起来。
“师父,您看,这是否就是传说中的血麒麟?!”蓝韫宜一脸期待的望着布老头。
她不想欠别人人情,特别是蓝府的人,她不想和蓝府的人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自从蓝崇洲死后,她也是花了大价钱,花了很多的手段,各方面打听血麒麟的踪迹,可最终无果。
她只要一想到,有蓝崇洲这条沉甸甸的人命,压在自己的身上,她便感到夜不能寐。
老神医摸了摸胡须,看着眼前不起眼的红木头,一时间有些为难:“老夫我从前也没有见过血麒麟,我不敢确定眼前的这块木头到底是不是。”
蓝韫宜的有些颓废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我倒是确定一点:这红木上面的牙印——这是人的牙印,而旁边被烛光照的亮晶晶东西……”
“这亮晶晶的东西是什么?不会就是血麒麟的精华了吧?”蓝韫宜在一瞬间又振作了起来,眼眸亮的跟小星星似的,望着布老头。
布老头听着蓝韫宜的话,沉思了片刻,似乎是在修饰自己的措辞,随即又开了口:“是人的口水。”
蓝韫宜:……
余英、裴衍:……
“大概是元成公主的口水吧。她从她的祖母手中得到了这味药材,又因为不知道药材的功效,所以直接上嘴咬了。”蓝韫宜回忆着元成公主的样子,对着众人解释道。
余英听到这里,眼眸亮起:“既然元成公主都咬过了,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此刻吃的还是这样的……壮硕,这就说明这红木根本吃不死人,那拿给蓝崇洲随便试试,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吃不死人嘛!”
老神医挠了挠头,也觉得余英说的有道理,毕竟吃东西的是蓝崇洲,又不是他的宝贝徒弟,就算真的吃死了,也没什么影响。
蓝韫宜望着桌子上摆放着的红木头,血色的木头在烛火的照耀下反射出妖冶的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决定要上山去试试。
于是布老头拿出了他压箱底的各类罕见药材,又切了一半的血麒麟下去,亲自熬成了中药。
另外又带上了银针和他特制的各类手术钳,一行人等天稍亮便直接上山了。
青云观的后山上有许多的冰洞,在一处冰洞里放置着一个石棺,那处石棺中浸满了由老神医配置的特殊药液,蓝崇州的尸体就存放在里面。
特殊的药液能隔离空气,供给营养,让他的身体维持最基本的运转,而冰洞穴能让他的肉身不腐。
裴衍会时常来后山检查蓝崇洲的情况,蓝韫宜偶尔也会上山。
前世的蓝崇洲在今年的武举考试上一战成名,成了当之无愧的武状元,随后又身负皇命镇守边疆,驱除北部进犯启国的鞑虏,发誓不破楼兰终不还,镇守边疆四年,甚至打通启国北侧的商路,造福于民。
北方部落的少数民族,由于畏惧蓝崇洲的威名,又因为沟通了贸易,千里冰封之时也尚且有些余粮,不仅不会再冬季时对启国边境的 百姓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各部落的首领也发誓对启国秋毫不犯、顶礼膜拜。
蓝府兄弟虽亏于她,却无愧于国。
这就是蓝韫宜重生之后,打算与蓝府的人划清界限、再不往来,却从没有打算对他们痛下杀手的原因。
启国的两员名将和堂堂国师在一朝身死,或许原本稳定的天下局势,会在顷刻间四分五裂。
她见过黑暗,也体会过饥饿、寒冷和绝望,所以她不愿意天下的那些无辜百姓,也受这样的苦难。
前世的蓝韫宜曾经见过一次蓝崇洲带领军队,班师回朝的模样,蓝崇洲高高的坐在马背上,接受着万人崇拜的目光,少年将军,意气风发,他的功绩彪炳史册。
蓝韫宜定定的站在蓝崇洲的石棺前,回忆着上辈子发生的一切,又低头望着面前浸泡在药液里的人,与其说他像是人,不如说他像是一副没有温度的尸体。
前世蓝崇洲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脸与逐渐与眼前隐匿在黑暗又冰冷的药液中的脸相重合。
此刻蓝崇洲的颧骨突出,被药水泡发的身体呈现出死亡的苍白,身体瘦削,形如骷髅,明明才是弱冠之年,却像一个耄耋老人,浑身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他的手臂上全都是纵横交错的伤疤,因为没有肌肉的保护,皮包骨头的身上满是青紫的瘢痕。
他手上的伤疤,蓝韫宜很熟悉,因为这样子的伤疤,蓝韫宜从前也有,上辈子甚至跟随了她一辈子。
“还恨吗?”晏引霄在她的身边轻声问道,垂在身侧的手又去握住了蓝韫宜的手。
蓝韫宜柔软的小手很冷,不知道是因为冰洞内的温度,还是因为她内心的温度。
晏引霄是得知了蓝韫宜找到了血麒麟,老神医打算在今日治疗蓝崇洲,才特地从王府里赶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他能够帮上忙的。
石淞来报,京郊附近发现了一枚信物和疑似它的主人,他潜伏在启国数十年就是为了寻找这枚信物和信物的主人。
于是他将亲自赶往京郊一趟,好好审问此人,若是那人真是他要寻找的人,那么他埋了那么久的局也是时候该破了。
全力调查此人需要些时间,所以他打算在这几日好好陪陪他的亲亲媳妇。
“恨。”蓝韫宜感受着晏引霄的手掌的温度,缓缓开了口。
“但是当我看见原本有大好前途,原本意气风发的蓝崇洲,此刻跟一只老鼠一样躺在不见天日的洞穴里,又想起他为了救我而身死,临死前在我怀里说的那些话的时候,我便觉得他有点可怜。”
蓝韫宜的内心乱极了。
她不知道蓝崇洲会不会醒,也不知道他醒来之后自己到底要怎么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