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自她手中递过的玉环,我点头称谢,“贵派弟子罹难一事,在下心中感愧,但有驱策之处,晚辈定当全力以赴。”
那蒙面女子眉目一动,声音轻描淡写,听不出丝毫起伏,“林姑娘,敝派弟子遇害之事,牵连甚大,还望看在武林安危的分上,当就记忆所及悉数道来。”
“在下所知亦是有限,不知能否帮得到贵派。”我思虑重重,一时无法决定该当如何,持有若水圣令的组织,在江湖上不但籍藉无名,就连对武林造成的影响,亦是毫无其实,这一点是目前十分确凿之事。他们匿迹多年,不为世人所知,但事实上又不是归隐不出,相反的是这些人行为诡秘,身份掩护的更是极为成功,如此才会将乔装匿形之术,练到如此境地,连十大门派也无人发觉。
如此苦心经营,自然必有莫大图谋,否则不会连整个门派都从武林中销声隐迹起来。此外,自虎符一事也可得知,神秘组织所图无非天下武林,牵扯范围势必不小,少说也有几个门派或是世家弟子难逃关系。目前行为愈加明目张胆,对正派处境来说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情势更为明朗之际,正派必有反击良机,但忧的是对方已展露行踪,有极大的可能先除掉目击者,再图谋对付别人。
静尘师太目光诚挚,所言更是一语切中要害,“昨日贼人暴露行迹,未乘势施袭,便是施主身怀绝技,得以震慑那宵小魍魉,林施主能如能畅言所知,贫尼当在天下英雄前,推举施主,一新武林群豪耳目。”
蒙面女子见我我凝眉不语,又添了一把火,“逞凶奸贼恶行当诛,偏又做的如此明目张胆,便是欺我正派无人,今夕不论我峨眉遭遇,但这是非二字,林姑娘想必总是辨得清的。”
我不由得轻叹,无奈道:“推举一事,还请师太万勿出面,晚辈一介无名小卒,何堪高人如此。”
“那么,你便是答应了?”
“晚辈定知无不言,只是不知师太要问些什么?”
静尘师太低声宣过一声佛号,沉声赞道:“施主宅心仁厚,愈使贫尼心拜服,施主刻下所知,虽非洞悉前因后事,但理来千头万绪,恐有不便,倒不如由贫尼逐条指出,如此岂非来得条理分明,更易寻出祸端因果。”
我扭头瞥了眼蒙面女子,盯着静尘师太古井无波的双眼,正色嘱道:“今日在下所言,句句关乎自身安危,还望两位谨言谨行,莫要走漏消息。”
得到两人的承诺,我才稍稍放下心来。峨眉一介武林大派,香火鼎盛,基业百年,倒不至失信于我,至多将所言敏感之处一笔带过,如此也好卖她们个人情。
几番来回对答,静尘师太尽拣关键之处,其中不免牵扯到补天诀与神偷聂宣之事,我只挑不牵扯此类的话题巧妙引入,诸如身份牵扯神秘组织,靴底暗器云纹与神秘女子令牌一致之类,期间蒙面女子偶尔会插口问上几句,但好在她注意力并不在那些敏感之处,倒也算替我转移了一些不愿尽诉实情的嫌疑。
静尘师太欲待再问,但其中涉及神偷,甚至我之前叛离神秘组织的意图,只得以‘保护朋友’这等理由回绝。
两人仔细翻看我递出去的若水圣令,神色阴晴不定,目光复杂,久久未曾做声。
我心中烦恼不断,轻重利害,决断取舍,遭不住对方百般劝慰便轻轻巧巧的说出自己最大的秘密,偏巧人家为报血仇誓在查出真相,这诚挚之举,亦不知要为自己带来多少灾祸。
接过净尘师太递还过来的圣令,她眉目倏然明朗几分,“姑且勿论施主身份来历,单凭此刻得蒙明告,以释贫尼疑虑,峨眉派上下日后定将施主敬如上宾,此间谈话,我师徒二人定将严守口风,决计不使内情外泄。日后若需相助,贫尼将亲自前往,绝不推辞。”
我抱拳一揖,不愿虚情假意地客套。
那蒙面女子眸中若有思潮交替隐现,未语只字,只做颔首回礼,便与静尘师太一同告辞。
送走二人,我侧身闲倚在门口,突然发现自己应对取舍,实无一处可取。
若是容得峨眉凭借情报肆意追查,得知最后情报源出此间,依着神秘组织狠辣决绝的手段,焉能容我留在人世。但此刻纵是反悔,反倒愈加显得里外不是人,这真是进退两难的局面。
静璇捻着裙幅迈进院子,隔着老远瞧见我,加快了步子急急赶来,满口戏谑似的道:“我大概知道你何故如此,娃娃下棋,胸无全局,这突如其来的重大抉择,任谁都得懵半天的吧。”
我扁扁嘴,喟然而叹,“有时候真希望现在的生活其实只是个套子,等哪天我可以找到那条拉链的位置,刷的拉开,里面露出来的才是上天真正分派给我的生活,鲜亮,完美!”
“有些事情,只能尽力而为,那个结果,不由你喜不喜欢。”静璇突然有些奇怪,步下台阶,轻轻落座在花绳秋千上,“我总在想,若真心的去与一些人争什么,启不是逆了我自己。这么多年都是这么浑浑噩噩,向来都懒得与人争夺什么……偶尔突然有好胜之心,也维系不了几天,所以我何苦去趟这浑水?要来便来,要走便走,自己活的自在便好,理会这么多做什么?我若似智囊那般算计,我便不是我了,从未强求过自己任何东西。为了所谓的武林大局,这又何苦呢?”
我两三步跳下石阶,站在秋千后轻轻推她。
静璇转过脸来看我,“峨眉是名门正宗,断无可能言而无信,她们此番前来询问经过,只是想确认凶手的身份,对你的武学师承虽然起疑,可还不至于会视作大敌,反之理解,此刻你同峨眉派利益相关,况且你武功不弱,经此授手相助,在峨眉声望已是极高,静尘师太势必会将你寄以心腹,两相合作,也能助你暗查身份,所以依我来看,对峨眉派示好决计算是明智之举!”
我笑了笑,稍稍用力,将她推的老高,“你又未曾偷听,怎会知道我示好峨眉派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