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医院传来消息,覃芬跳楼自杀了。
死亡时间,凌晨零点。
睡梦中传来的噩耗,令人久久无法缓过神来。
听到这个消息,苏千墨也颇为惊愕,一边搂着安然,努力安抚她的情绪,不让她胡思乱想。
“怎么会这样,白天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会……”
想不通覃芬为什么会突然选择这一步,安然心中悲痛,她双手掩面,不让泪水掉下来。
“安然,冷静一点。”苏千墨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努力安抚,隔了好几秒,安然平稳了情绪,抬起头来,“千墨,我要去一趟医院。”
“我陪你去。”
……
抵达医院,正好碰上赶来的安宇兄妹两。
“安然姐。”
安宇迎上来。
“你们也收到消息了?”
“嗯。”安宇点头,看样子,似乎哭过。
安然心中一痛,鼻子酸的难受,可是在他们面前,无论如何都要忍住。
四人一起进入医院,可是这一次,他们看到的,却只是一尊遗体。
跳楼而亡,十楼之高坠下,几乎血肉模糊。
颤抖着手掀起那一块白布,安然以为自己能够忍住,可是当看到那已经有些模糊的脸时,眼泪控制不住,唰唰地往下掉。
安宇一时没能忍住,抱住遗体失声痛哭,“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啊,妈!”
一句句的呼喊,一句句的撕心裂肺。
即便冷漠如苏千墨,也是不忍,他一把搂过安然,让她在自己怀里静静地哭着。
安佩佩一直站在一旁,她看着床上的遗体,一脸愕然,脸色,如同死灰般没有丝毫生气。
安宇的情绪几乎失控,一遍遍地含着:“妈,你起来,我们回家,我再不让你在这里接受治疗了。你起来,我们回去吧。”
可是,无论他如何摇晃着床上的身体,回答他的只有安静。
他们都知道,她已经走了,去了一个没有痛苦的国度。
整个病房的气氛,只有痛苦与悲伤。
安然不忍再继续下去,走出病房。
“想哭就哭吧,别忍着。”苏千墨轻声说,安然越是平静,他越是心疼。
闻言,安然摇摇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这时候,警察循例问话。
安佩佩从病房出来,一脸冰冷,眼神空洞无光。
从安然身边擦过的时候,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一句话也没说,到一边做笔录。
警方介入调查,暂时没有结果,但初步判断是自杀。
一直到凌晨两点,安宇的情绪才平静下来。
走廊里,安静的只有他们四个的身影。
“你们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就好了。”安宇走到安然面前,哭得沙哑的声音说。
“你们也回去吧。”一些安慰的话她无法开口,安然拍了拍她的肩头,以作安慰。
因为她完全不知道如何安慰,而自己,又能如何安慰。
“嗯。”
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前方的不远处,安佩佩靠在墙边,神情呆滞,从覃芬出事至今,除了警察问了几句话,其余时间一句话也没有。
“你带佩佩回去吧,其他的事情,明天早上再处理。”
“好。那我先回去了。”他神情忧伤。
“嗯。”
……
安宇过去佩佩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一脸呆滞的佩佩才缓缓抬起眼,看着安宇,那种眼神,说不出的悲伤与难过。
“回去吧。”安宇拉起佩佩的手,她低头,看了看被紧握的手,一句话也不说,跟着安宇的步伐离开。
目睹到这一幕,安然鼻子又是一酸,心里一阵苦涩。
也许佩佩是他们三个里,最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的。
从出事至今,她没有一滴眼泪,没有说一句话。
“走吧。”苏千墨搂着安然的肩头,准备离开,身后,护士突然叫住他们,回头,护士抱着一个箱子走来,“安小姐,这是覃女士生前的东西,其中,还有一封给你的信,这是我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的。”
信?
安然下意识地看了苏千墨,分外愕然。
难道,芬姨早就想自杀,所以才写下一封信给她吗?
苏千墨从护士手中接过一小箱子的遗物,安然说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也请你们节哀。”护士离开后,安然手拿着那一封书写的信,手微微颤抖着。
她想看看,芬姨有什么想跟她说的,可接过,也不敢打开来看,她怕看了以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如果现在还不想看,等想看的时候再看吧。”苏千墨说,一手拿着箱子,一手搂着安然的肩头,安然听他所说,没有拆开来看。
……
这一夜,注定无眠。
一大早,通知徐雯取消会议,安然在准备去医院之前,跟他说:“你回去公司吧,这些事情我能解决。”
“我陪你去。”
苏千墨在一边整理领带,一边说。
他今早上有个重要会议,安然很清楚,于是态度多了一丝坚决,“相信我,我真的可以,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性子,我不希望因为这些事情,耽误你的工作。”
话已至此,苏千墨不得不从。
否则,以安然的性子,只怕这事儿就无法翻篇了。
“好,那我送你去医院。”苏千墨妥协,没想到安然又拒绝,“不用,我还是自己开车去吧,下午我回去公司才方便一些。”
真是固执。
苏千墨略微思忖,再度让步,“那好吧。”
他先出门,等苏千墨的车子离开后,安然再三考虑下,终于打开覃芬留下的那一封信。
这一夜,安然想了许多。
最终她认为自己不应该逃避,既然这封信是芬姨留下的,那么就一定有什么是芬姨想说的,在这个时候,她需要清楚芬姨想要对自己说什么。
可当她打开信件,看到内容的时候,整个人变了脸色。
……
医院。
覃芬的遗体接了出来,移到殡仪馆。
佩佩没有来,只有安然和安宇两个人来处理这些事情。
在殡仪馆,确定了出殡的日子,此外,需要安宇来通知亲朋好友。
整个早上,安宇的话不多,最多的是点头。
他的眼睛很肿,应该是回去以后,没有休息再加上大哭导致的。
看着她,安然微微皱了眉头,想起那一封信,心情有些复杂,“安宇,节哀顺变,阿姨在上面也不想看到我们那么难过。”她努力安慰着。
安宇点头,吸了吸鼻子,说:“安然姐,谢谢你。”
“说什么谢谢,都是一家人,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她笑,可笑容却十分苦涩。
原本想着自己一定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到头来,她发现自己完全不行。而有些事情,现在也不是解决的时候。
静默了一会儿。
安然问他:“佩佩怎么样了?”
“从昨晚回去到我出来,一直没有说话,不哭不闹,就躲在自己的房间。”安宇说着说着,眼睛又湿了,“一直以来,妈妈都很疼她,现在妈妈出事,现在最伤心的人就是她了。”
真是这样么?
安然微微垂眸,没有言语。
过了一会儿,她说:“出殡日,就麻烦你通知那些亲朋好友,之后有什么事情,你尽管来找我,不要一个人扛着,知道吗?”
“我知道了,安然姐。”安宇的情绪仍旧十分低落,安然嗯了一声,看她如此,心中难免难受。
尤其是,有些事情,别说是安宇,连她都无法接受。
……
回到公司,已经是下午三点。
安然回来,只是为了交代一些事情。
在公司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安然又离开。
公司上下,都知道覃芬出事,纷纷问候安然,这些温暖,让她欣慰。
只是忧伤,从来都不是一句问候能够治愈。
覃芬的后事,安然和安宇一起操办,尤桐远在韩国,安然不想她担心,所以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这几天,他们都为覃芬的身后事忙碌着,S市的空气,似乎也裹上了一层悲伤的阴霾。好在,安然的身边一直有苏千墨陪着,这让她一颗冰冷的心,有所依托。
苟芸惠得到这个消息,亲自打电话给安然问候,嘱咐安然一定要好好保重。
事已至此,那种刻骨的悲痛渐渐划开,安然也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这些时日,他们只顾着忙,忽略了安佩佩。
直到有一天,安佩佩找上门来。
这几天,安然都没见过她,这次见到,吃了一惊。
短短五天,佩佩瘦了许多,眼眶深深凹下,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脸色憔悴。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么?”站在安然面前,安佩佩一脸漠然问。
“你说。”安然不知道,也猜不到。
“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妈妈的身后事,不需要你的帮忙。”佩佩直截了当道,言下之意是让安然不要再插手。
这一点,安然很意外。
“告诉我原因。”
安然很平静,仿佛这些,早就在意料之中,可是,其实她并不知道,只是安佩佩会说出这些话,也很正常。
在她的心里,不知道有多恨自己,这一点,安然还是清楚的。
只是,让她悲痛的是,正因为这些恨,害的芬姨也付出了生命。
难道,对她安佩佩而言,所谓的爱恨真的那么重要么?可以牺牲任何人,以达到她的目的?!
“没有原因!如果你非得要一个理由的话,那么就是,我讨厌你。”
安佩佩咬牙切齿,可是对安然来说,她毫不在意,“你讨厌我,那是你的事情。不过佩佩,我告诉你,芬姨的身后事,我是管定了。”
她决然道,声音有力,掷地有声。
“你……”
安佩佩目光冰冷且有些不解,可转而,她忽然大笑了起来,“真是好笑呢。我妈妈的后事,跟你有什么关系?现在我是她女儿,还是你是她女儿?”
“是么?”
安然看着她,清淡的眼神,仿佛能把她的心事给看透,“你真把自己当做芬姨的女儿么?那么,你可曾有把她当做你的妈妈?”
她声音淡淡,却夹杂着质问。
一听,安佩佩脸色瞬间一片煞白。
安佩佩一时无话。
安然靠近,声音虽轻却冷,“佩佩,有些事情,等料理好芬姨的身后事,我自然会来找你,你别着急。”
声音落下,安佩佩猛然一怔,脸色更加难看,她显得有些慌乱,“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安然转身,上楼。
安佩佩的目光一直追随在她身上,耳边是安然上楼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逐渐模糊直到声音消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