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二人赶到朝天宫下,城外已经外没一点罗刹傀儡踪影,宫城内各处门沿上都挂着寸许缟素,人们神情都是一种说不出凄凉。
钟萍一种不详预感涌上心头,什么人的去世会影响到整个朝天宫?就算当时异人宫宫主玄策战死也没有真么大的追悼。
一青一红两道身影踌躇走向武英殿,想开口和路人询问,可有些话到了嘴边却不知如何问起,就在此时一阵巡逻马蹄声从前方响起,迎面领头之人正是皇子耶律才,只见他神色略带苦楚,眼中却有着以往不同的坚毅。
耶律才见那一袭青衣,瞬间勒住马匹,翻身下马对身后人朗声道:“你们继续巡逻,发现独臂和尚身影立刻过来报道,切记不能和他交手。”
另外副将收到皇子指示,允诺一声继续前行。
耶律才走到青衣身前,腼腆道:“好久不见!”
少了一些玩世不恭,多了一份沉着稳重。
花叠月上前一步骂道:“一段时间没见,发现你胆子变大了,见到姑奶奶也不打招呼,就知道在这里装高人,信不信姑奶奶随时把你打回原形?”
“不敢,不敢,花叠月姑娘永远是在下心中的神,在谁面前放肆也不敢在你面前造次,有不周之处,姑娘心胸似海,想必也不会和我一般计较。”
对于花叠月,哪怕以后耶律才成了寒冰国皇帝,见面之时一样毕恭毕敬,也许这就是血脉压制。
“嗯,这还差不多,我还以为你想造反呢。”
对于耶律才识时务认怂,花叠月也只是简单都囔两句,毕竟伸手也不会打笑脸人。
钟萍轻声开口问道:“这城内门沿处处缟素,是怎么回事?”
耶律才眼神东躲西藏,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花叠月不耐烦道:“到底怎么了,说啊?”
犹豫再三,耶律才深吸一口气,郑重说道:“三日前,玄风祭司和魏沐先生………过世了。”
简单一句话对两个女子来说,犹如晴天霹雳,花叠月显然不相信,一把抓住这位寒冰皇子衣领,双眼瞬间猩红,“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我沐叔术法通天,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你最好说清楚点,不然没人救得了你。”
钟萍咬着嘴唇,一字一句说道。
耶律才知道她们难受,可再难接受的事,她们也有知道权利。
就在左右为难之时,一位身着孝衣的俊逸少年缓缓走来,看着三人情形,他已经了然。
“你们回来了,好想你们!”
花叠月见魏涞一身素衣带孝,松开耶律才衣领,一把上前抱住多时未见的少年,埋头于胸间,身体颤抖起伏,泪水瞬间决堤。
魏涞轻轻抚摸红衣纤瘦背嵴,小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钟萍一身墨绿青衣随风荡起,背着背篓,身体笔直,指甲深深插进肉里,闭着眼睛,努力克制着自己情绪。
沐叔走了,她一直视他为生父,一身修为,做人之道,皆授之。
她难受,但不想表现出来,因为她知道还有一个少年更加难受,他和沐叔相处二十年,不是亲生父子,更胜那一层血缘。
耶律才待在一旁,默默守护着青衣,他想出言安慰,可不知该说什么,一切一切就让时间去解决。
良久之后,红衣花叠月仰起梨花带雨脸庞,哽咽问道:“沐叔是怎么死的?”
魏涞轻叹一声。
“这些天罗刹傀儡陆续退回了千雪山,就和从来没有在这世间出现过一般,父亲和玄风祭司也就放松了警惕,可谁想到……”
说到这里魏涞声音也在颤抖,“可谁想到就在这节骨眼,无天和尚先是偷袭了玄风祭司,用伏魂功法吸了他全部气息,又在父亲出城寻人路上交上了手,父亲不敌,虽然还留着一口气回城,可终究没能熬得过去……父亲走后,那和尚又来城内血洗了一趟,寨中前辈和长生道馆的道长皆死于他手,整个异人宫的修道者也没逃过他的毒手!”
钟萍咬牙问道:“那无天和尚现在在哪?”
一旁耶律才感觉到两个女子准备拼命架势,犹豫了下说道:“我知道你们和魏沐先生感情深,可此时如果是想找那个和尚做个了断,我建议还是得从长计议,毕竟他现在修为不比当初,最后一次横扫异人宫时,有幸存者说他身后魔神蚩尤已经开始由法相变真身了。”
这些都在钟萍意料之中,伏魂功法本来就是多吸一个人,多一层气机。可事到如今,哪怕那和尚道行再高,也得一博,不是为什么天地正道,就是单纯为沐叔复仇。
魏涞看着两个女子眼神,已经了解了她们心意,问道:“想好了吗?这次可是九死无一生!”
钟萍轻轻把身后背篓取下,交给了耶律才,望着他眼睛轻声说道:“请把这个交给镇龙将军南宫羽,里面有救治魏宁的奇药,还有……你将来一定是个好皇帝……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偏爱。”
这是钟萍第一次认可这个寒冰国皇子,也是对他感情的首次回应。
耶律才接过背篓,眼中明暗交杂,他知道她要去找那和尚报仇,他也知道她赢不了,这次就是别离,他想劝她别去,可最终只说了一句,“一路保重。”
花叠月也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以为以后我不在了,没人盯着你就可以胡作非为,要是不做一个好皇帝,我化成一道天雷也要噼死你,听到没有?”
皇子耶律才努力克制模湖的眼眸,重重点头。
随后穿着孝衣的魏涞洒脱说道:“走吧,让我们见识见识那魔神蚩尤真身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花叠月收起泪水,一展花颜,“走,管他是什么鬼东西,宰了他再说!”
说完拉住青衣钟萍白皙手掌,“姐姐,再次和你一起除妖作战十分荣幸!”
钟萍把花叠月耳边发丝轻轻捋到耳后,微笑道:“有你是姐姐的福气!”
就在三人刚刚出城后,正个苍穹渐渐由黑雾形成了一座法相笼罩整个朝天宫。法相铜头铁额,牛首人身,六对翅膀卷起漫天风云。而那法相中央赫然有一独臂和尚,此刻悬在空中,惊雷声朗道:“我主蚩尤,再临人间,以我血肉,筑其真身!”
滔天恐惧压迫城下,所有人都被天空这一幕惊呆,是有魔神要降临人间了吗?
渐渐开始,有人窜逃,有人悲鸣,有人跪地祈祷。
魏涞咬着牙,对悬空的独臂和尚骂道:“去你娘的秃驴,不好生修佛道,尽做这些有违天道之事,早晚会有报应。”
无天和尚此时不再理会在他眼里如蝼蚁般少年,张大嘴巴,勐地一吸,满天由煞气行成的黑雾全部吸入口中。
随后和尚身形开始变化,身体不断膨胀,直到十丈有余才停了下来,就连断臂也重新长了出来,很快六对翅膀就穿透袈裟伸了出来,额头上也长出了对角,此刻无天和尚不再是人,而是那魔神蚩尤真身。
魔神蚩尤,身长十丈,铜头铁额,六翅两角,俯瞰人间如蝼蚁。
城下百姓仰望魔神,如同世界末日,越加疯狂毫无目的逃窜。
“尔等蝼蚁,感受魔神支配的恐惧吧!”
此时不知该称为无天和尚还是魔神蚩尤的巨大邪神,发出震耳欲聋嘲笑声,响彻天地!
花叠月仰望天空,神情没有丝毫畏惧,高声骂道:“秃驴,你就算举世无敌,依旧给姑奶奶跪下过,嗬~呸!”
此时巨大邪神终于正视起城外三人,虽然之前在三人前狼狈不堪过,可现在满脸不削,六翅齐挥,数道紫雷闪电随着翅膀风声而去,直噼向三人。
魏涞上前一步,想运用《藏山决》心法去抵挡那凌厉闪电,可只是一个照面便被击飞出去,连带着钟萍和花叠月一起撞向城墙边角。
他从传闻中知道魔神蚩尤法力无边,可没想到即使使出《藏山决》竟然一个回合都没有抗住,世间当真很快变成炼狱,而这已经是人力无法改变事实,想到这里,不觉苦笑起来。
三人扶着墙角颤巍巍站起来,相互搀扶。眼神没有丝毫退缩,她们能做的就是站在这里,哪怕下一刻就是死亡。
“不跑了?”
魔神蚩尤从空中俯下巨大头颅戏谑问道。
钟萍拔出匕首,向那巨大且恐怖的脑袋用力掷去!
这已经是最好回答。
可匕首破风插向那头颅,却是不疼不痒被脸上层层鳞甲给弹开!
“玩够了,去死吧!”
显然此时巨大邪神已经失去虐杀前快感,巨大利爪夹着霸道戾气挥向三人。
避无可避,迎死而已。
可就在爪尖即将划破三人身体之时,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而来,竟然单手接住那毁天灭地一击。
黑衣少年单手挡住巨爪,面部轮廓依旧深邃,惊红色眼眸注视着悬在天空巨大邪神。
花叠月和钟萍同时轻声惊呼“念皎”。
魏涞思绪复杂,还是平静说道:“念皎也是妖人,罗刹傀儡主人。”
这个时候黑衣少年身份已经没必要再瞒下了。
钟萍没有过多吃惊,好似早已经猜到,毕竟黑衣少年多次出手都是在血月当空,再加上他那恐怖如斯实力,以她的冰雪聪明只是没有点破而已。
花叠月轻声呢囔,“难怪罗刹傀儡都回了千雪山,原来念皎就是妖人,妖人就是念皎……”
随后她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举动,一步步走到黑衣少年身旁,笑道:“上次喝酒和你说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有事我先上!”
随后朝天空魔神蚩尤勐然跃去,抽出软剑,一袭红衣如飞蛾扑向火海般杀向那巨大身躯。
魔神蚩尤大怒,“蝼蚁不知死活!”
巨大翅膀一震,又是一道如柱粗的紫雷在空中一闪,冲着红衣奔去。
黑衣少年抬头眼见那一袭红衣即将被击中,瞬间消失原地,再次现身已经抱着昏迷不醒的花叠月轻轻落地,小心交到魏涞怀中。
“当神已无能为力,还有妖渡众生。”
被称为妖人的黑衣少年语气平静如水。
“我会用自身灵魂为封住这魔神蚩尤,记好,以后每年这个时候给我送一壶酒。”
魏涞愣在原地,难道最后守护苍生的是自己一直要除之后快的妖人,什么是正道?什么是妖道?
青衣钟萍欲言又止,最后轻声念道:“念皎,谢谢。”
随后黑衣少年如流星直冲苍穹。
“天地正道,自有守护,妖道不妖,当神无能为力,妖渡众生!”
一座黑色红眸少年法相由苍穹降下,法相无边无际,除了黑色戾气更有一层金光包裹其中,那魔神蚩尤十丈身躯比起法相来也如蝼蚁。
刚出世的魔神蚩尤,被天空这座红眸法相压得直不起身。他怎么也没料到妖人会舍了一身道行和自己同归于尽,满心不甘大声道:“不要……”
可黑衣红眸少年没有给他半点机会,法相依旧下压收缩,直到把魔神蚩尤身体全部压入法相虚形之中。
世间再无魔神蚩尤,也无罗刹傀儡,更无妖人。
朝天宫宫城口,一座百丈高黑衣红眸少年法相,无论寒暑驻立天地间,守护苍生。
每年花开时刻,总有一袭墨绿青衣,高束马尾面带酒窝姿色卓越女子,带着一壶女儿红而来。
而那一身惊红长袍,面如桃朵的花叠月,更是长驻这里,尤其是月圆之时总是提酒到来,醉醺而归。
俊逸少年魏涞同样会带着一身花衣晴容常来祭拜,多年正邪不两立道心虽然崩塌,不影响他留在这里。
江湖岁月,酒水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