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年,朱浩在后院校场做着仰卧起坐和俯卧撑,朱千户皱着眉头娃儿的这几种姿势,刚开始的时候吓了自己一跳,现在自己见怪不怪,摇头叹了口气,自从一年前娃儿失足掉到了河里,险些丧了性命之后,也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如同刘瞎子说的那样是鬼上身了,娃儿反正变得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整日里,尽琢磨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还不是朱千户最最担心的,娃儿没事儿比什么都强不是,但自吓跑了刘瞎子之后,一年已经过去了,在这一年当中,娃儿的身体是越来越壮实。
以前胖呼呼的圆脸拉长了,身高也猛的窜了一截出来,十三岁少年的身体已经快赶上卫所中十五岁少年高矮了,这本来是件好事,朱千户本人就生的魁梧异常,再加上常年出海,身子更是壮健的很,儿子自然要随父亲的不是。
又一个春节到了,这一年里,但小家伙的行动却越加的有些诡异了起来,不但学会了游泳,还自己找要了一艘广船带着其他一帮十二三岁的本哨所子弟在港湾溜达,晚上吃完饭这帮小子又是一顿折腾,直到筋疲力尽为止。
这还不算,现在,这帮小子打拳踢腿,风声虎虎,招式虽然凌乱,但看那劲头儿,却好像直要取人性命一般,朱千户自己可没教儿子这些一看就是杀人取命的玩艺,现如今所里已经在传,朱千户家的小虎疯魔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他叔父今年双喜临门,一个是刚刚就任广海卫水营里总旗,一个就是要跟广海卫牛副千户的大女儿结婚,看来是该给小虎说上一门亲也冲冲晦气不是?朱千户暗自琢磨着。“小老虎,慢点吃,别噎着了。”小老虎娘轻轻的拍了几下朱浩的背部,溺爱之意一览无余。
话还没说完,堂屋外的院门口邦邦声有人敲门,管家福伯前去开门,一会儿一个大嗓门由远至近,从院门口嚷嚷着进入堂屋,“哥,嫂在家呢吗?骏祥来看您二位来了……”
朱俊祥身材魁梧,常年在大海上漂泊即使冬天也穿着一身青布铁罩甲,腰悬乌鞘戚刀,使得裸露的肩膀泛起一副古铜肤色,五官轮廓分明尤其是那张大嘴正咧嘴之嚷嚷,说话的声音震耳欲聋。
“俊祥,这人还真不经念叨,刚才还说你呢,吃了没有,这儿凑合一口,咱哥俩儿喝上点,好好唠唠?”朱千户热情的将朱俊祥让进了屋儿。
到了这里,俊祥没客气,他经常隔三差五的来这里,一旦结婚成了家就自己跟媳妇过了,很少来朱千户毕竟广海卫到深井镇还有小五十里的水路。朱俊祥先是将带来的东西都放下交给管家福伯,招呼了朱浩和自己的嫂几句,就坐到了桌儿上。
顺手摸了朱浩脑袋一下,朱浩反应灵敏迅速躲开,朱俊祥嬉笑道:“一月不见,虎头已经这么大了,象个爷们儿了啊,你要的粗盐和煤我叫人拖了三板车从侧门给你的作坊送过去了,还有我从濠江通过牙人买千里镜,你说的佛郎机人,对了,原装货,哈哈。”
朱俊祥从怀里掏出一个一尺多长的黄铜管走了上来交在朱浩的手中,朱浩把玩着千里镜,圆形的镜片与黄铜管之间很是严丝合缝,做工吗,粗糙,典型的大航海时代的产物。
“我看,没什么用,费了老大劲,还威逼那个牙人,我试验过了,近处还可以,远处就灰蒙蒙一片了,还没我这双眼睛厉害”。朱俊祥坐到了桌儿上拿着酒碗喝起酒来。“对了,你的小作坊开张了吧。”朱俊祥笑眯眯的喝着酒。
“俊祥,娃儿没事儿,身体也比以前壮实多了,我们朱家谈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但是开个小小的作坊又不犯法,又不是违法乱纪,不说这些了,今天你来,哥高兴,我俩儿多喝两杯,我还有事想让你帮个忙呢。”
朱千户明显不想在朱浩开作坊的这个事情上多说,转开了话题朱千户又看了朱浩两眼,眼里充满了浓浓的父爱。
“这事也跟虎头有关,就是,就是想给虎头寻个婆姨。”
说罢,朱千户自饮一杯。
朱俊祥端着酒壶正在倒酒吓得一哆嗦,朱浩在旁边听了一愣,以他前世的修养水平也被朱千户的话吓到了,乖乖,才十三岁,就算是听说古代人结婚比较早,但十三岁的小儿找个老婆是个什么样子,他一想还是觉得浑身发寒。
他并非没有接触过女人,对于他这样的不什么成功的商人来说,舒缓商场休止所带来的压力是必要的,而且方法有很多,而找个女人上床无疑是一个最直接而且是最有效的途径,但他还是无法想象十三岁的孩子后面跟着一个拖鼻涕的小丫头是个什么怪异的场景。
朱千户却不管自己儿子心里想的是什么,所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向来是容不得小辈儿插嘴的。
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先给朱浩定上一门亲,过个两三年等孩子大了再把人给娶过来,本来在卫所里就有几个合适的,但……但现在就不好说了,娃变成了这样,我也不好意思跟人家开这个口不是?
不过俊祥你放心,娃儿身体上是一点毛病也没有的了,只是锻炼身体的法子有些古怪,我问他,他说是睡梦中那位白须白袍的仙长教他的。”说罢,朱千户还站起身来,一弯腰做起揖礼来。
朱千户说,“这年月,咱们军户要想把人家马上把人娶回来很难,倒是那家的女儿我们给她养三年,多要是对方到时还是不满意,咱们也不强求,退亲就是了,绝对不会叫你难做。”
朱俊祥听到这里,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点头道:“行,我回广海卫所里叫我婆姨在新宁县寻摸一下,总得给虎头找个合适的,再一个,虎头也不小了,总在卫所里窝着也没什么出息,我看不如顺便到新宁县学里进学,将来就算读书不成,也能长些本事,哥看这样好吗?”
朱千户脸上立时乐开了花儿,一连声的点头道:“成成,有你这么个叔真是虎头的福份,虎头谢谢叔叔。”
朱浩嘴角抽动了一下,却没有反对,他虽然在这一年装作一小孩的样子,谨慎小心,最近几个月才从环境,语音,生活习惯逐渐适应过来,听了两个人的对话,虽然起初有些惊奇,但只是转念之间,就已经知道这些事情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坏处,对于不关乎自己处境是否危险的事情,他向来是听之任之的,于是只是道:“谢谢叔。”
朱浩在旁边静静听着,他接触生人只有卫所的人和事,很多时候对于这个时代的了解几乎一片空白,年岁相近的朱俊祥是可以顺利交流的人,半年前朱俊祥发现,不能把朱浩当作十三岁的小孩子,但是其他人自己还是装小孩。
只听朱俊祥这时说道:“今年也不知怎么了,日子过的就是不顺,大哥是正牌子的世袭千户,方圆五十里都是老朱家的地盘,广海卫所里新来了个守备管不到这,这其实没什么,牛副千户是不错,但岁数不饶人,退下来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但新来的这位大人。
唉,您也知道,牛副千户就管着我们这些南湾的水寨兄弟,但这位新来的大人可好,光家丁就带来了十好几个,还都是些家养的奴才,来了没两天,就开始琢磨着安插亲信了,南湾的水寨里哪那么多的好位子……我看啊,再过些日子,我们这些水寨兄弟的日子就该难过啰。”
这武装家丁也是大明军制发展到现在所形成的特sè,由于卫所军早已不堪一战,各级武将便克扣士兵粮饷用来招募一些私兵。这些家丁由于待遇远高于一般士兵,所以战斗力较强,而且他们属于将领的私人财产。
“还有……”朱俊祥抿了一口酒趁着熏熏的醉意,朱俊祥好像要将所有憋在心里的话儿都说出来。
“南湾那个盐场盐监的位子也空出来了,嘿嘿,盯着这个位子的人可不只一个,咱们新宁县产盐有南湾、博劳、怀宁、都斛、矬峒、金斗六盐场。”这6个盐场,除了金斗一个所属广东承宣布政使司之外,5个都在今新宁县境内。
南湾前些年盐场哪里轮得到咱们军户染指,都是些太监把持着,不过现在不同了,京城宫里的魏公公倒了霉,下面的冯公公也下了台,不光自己被砍了脑袋,下面的人丢了性命的也不在少数,就算是到了现在,盐场这个烫手山芋,也没有哪个大人敢接手。
现在就摆在那里,但大家都得吃盐不是?于是就让下面的人现管着,等朝中的那些大人们商量出个办法来再作定夺。要我看啊,下面的人都争的头破血流的,就别说朝中的那些大人们了,这事一时半会还真定不下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