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弱少年敢向千军怒/众英雄竟被刑人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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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左伯玉奔跑之中一头栽倒,黎歌心中一惊,冲过去将其扶起。

但见左伯玉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脸上布满黑气,显然是中毒之兆。

上官有琴挡在他二人身前,将乱箭尽数拨开,焦急呼道:“左前辈情况如何?”

左伯玉咳出一口鲜血,一把抓住黎歌的袖口,勉强道:“黎歌,黎歌,我有话要与你说。”

黎歌的泪水长流,“吧嗒吧嗒”尽数滴在左伯玉胸口。

“左叔叔,有话咱们出去再说,侄儿背着你。”

左伯玉苦涩一笑道:“毒气攻心,出不去了,你且记住,若能生离此地,不可救宋,不可降金。”

说罢一双虎目缓缓闭上,一代豪杰就此而亡。

黎歌心中一痛,爬在左伯玉身上嚎啕大哭。

常三问将其一把拉起,向前极速掠去。

“臭小子快走,若在骑兵赶到之时,冲不进敌阵,唯有一死。”

黎歌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怔怔看着越距越远的左伯玉尸体,只知默默流泪。

冲在队伍最前边的李纲猛然止步道:“无为道兄,你且带着大家往前冲,骑兵转眼即至,我来挡上一挡。”

无为道长无暇与他多言,只抱拳道一声珍重,拨开乱箭,向前冲去。

待得众人冲过,独留下一个李纲横刀立马,长须随风飘摆,身形如山似岳,面对扑面而来的钢铁洪流怡然不惧。

黎歌眼看金国骑兵将左伯玉的尸体踏成肉泥,暴喝一声,从常三问手中一挣而脱,倒提镔铁棍,急冲而出。

李纲拦之不及,一夹马腹,随他冲向骑兵。

骑兵马快,眨眼到了跟前,黎歌身形一矮,一招横扫千军全力挥出。

战马虽然披甲,但也护不住全身,镔铁棍正中马腿膝关节处,两匹战马一头栽倒,瞬间被后边骑兵踏成肉酱。

黎歌收棍又点倒一匹战马,借力向外急滚,镔铁棍在马腿下轻轻一撬,但见那战马忽然侧倒,将左边战马挤倒。

左边战马又复向左倒去,如此依样画葫芦,一口气竟撞倒四匹战马。

后边骑兵提缰欲跃,不料黎歌突然爆起,一棍砸在马脸之上。

战马吃痛,不及跃起,便被前马绊倒。

黎歌如法炮制,但见身影在马群中忽闪忽现,不时有战马栽倒在地,随着地上马尸渐多,跳跃不易,不需黎歌动手,被绊倒的战马越来越多,犹如下锅的饺子,扑通扑通被淹没在洪流之中。

余秋鸿一剑荡开几根飞矢,怒道:“无为老道,若非你心胸狭隘,百人可破金狗骑兵。”

“说之何益,不如多杀两个金狗。”

无为道长提起跃起,避过盾兵手,唰唰唰连刺几剑,将敌阵砍出一个老大的缺口。

群雄一拥而入,随他复往东边杀去。

且说李纲见黎歌以一己之力,将骑兵的速度逼慢,心中大喜,长啸道:“少年郎莫怕,老夫来也。”

但见青龙偃月刀上下翻飞,所过之处敌骑人仰马翻,竟无一合之敌。

忽见北方金军大营中冒气滚滚浓烟,喊杀之声震天动地。

金军中战鼓齐鸣,令旗翻飞,大多士卒皆掉头向北奔去,群雄顿感压力一轻。

黎歌粗略估计,自己已经撂倒百多匹战马,正自累的手足俱软,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忽见骑兵拐头向东,绕过步兵阵营,直奔北方冲去。

黎歌软软倒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李纲自马上跳下,将黎歌郑重扶起。

“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兄弟了不起。”

黎歌喘着粗气问道:“北边生了什么事故,为何金军乱作一团。”

李纲复又跃上战马,站在马背上极目远眺,哈哈一笑,将黎歌拉上马背,站在自己身侧。

“少年郎,你自己看看,来的是谁?”

但见战火纷飞处,两杆大旗迎风招展,向南极速推进,上面分别写着两个烫金镂边大字,一为“宋”,一为“种”。

黎歌不明所以,摇头道:“旗上只写着一个字,晚辈哪里会识得?”

李纲奇道:“你竟不识西军种师道吗?”

黎歌惊喜道:“便是征辽抗夏的常胜将军种师道吗?我曾听说书的先生讲过,一时糊涂,却未想起。”

“除了这个老家伙还能有谁?且随我去会他一会。”

李纲哈哈一笑,拍马向前走去。

黎歌自马上一跃而下,抱拳道:“多谢老将军美意,小子还要给左叔叔收拾遗骸,便不去凑热闹了。”

李纲怅然回首,但见身后被踏的坑坑洼洼,碎骨散落一地,哪里还能找得到左伯玉的尸首呢?

“伯玉一生为天下苍生奔波,马革裹尸也算死得其所,你莫要太过悲伤,大好男儿当投军杀敌,为我大宋无数屈死之人报仇。”

黎歌兴趣索然,只略略点了点头。

李纲长叹一声,打马奔出几步,又复回头道:“少年郎,可否告知姓名。”

黎歌苦笑道:“今日死在战场上的豪杰少说也有三千之数,老将军记得过来吗?”

李纲郑重看他一眼,仰天狂笑,打马而去。

黎歌望着远处人喊马嘶,战火连天,人群如麦秆一般,成片成片倒下。心中莫名空寂,默默走回左伯玉身死之处,凭着感觉,搜寻半晌,只拾起一只断手和几块衣服碎片。

黎歌心中难受,一屁股坐在地上,怔怔出神。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黎歌将断手和衣服揣在怀中,抬头远眺,见金国大军一路向南狼狈而逃,宋军与众豪杰正欢呼雀跃,庆祝胜利。

黎歌心中不知是喜是悲,缓缓向东而去。

忽见人群中奔出一匹快马,朝着黎歌极速而来。

待得行到近处,只见马上少年面目清奇,满脸刚毅,虽有风尘之色,但难掩其喷薄锐气,正是长江边上的少年将军岳飞岳鹏举。

岳飞自马上跃下,一个熊抱把黎歌拥在怀里,复又放开,拉着他的手道:“若非听他们在说独斗万骑的英雄便是你黎歌,我都不敢与你相认了。”

黎歌对他颇为心折,再次相遇也是喜不自胜。

“我正自奇怪,这几日为何不见你与王大哥露面,不想今日却在最紧要的关头出现。”

岳飞拉着他席地而坐,从马鞍上解下水袋,仰头“咕咕”猛灌两口,扔到黎歌怀中,一抹嘴道:“当日与你江上一别,我与大哥便直奔走马岭,见到了无为道长,一番长谈之后,我与大哥均觉得他们所定方略太过冒险,胜算极小,我们便离开走马岭,直奔函谷关而去。

沿途又交结了些志同道合的兄弟,凑足了三百人,夜里潜入关内,烧了一把大火,种老将军趁机扣关,一战而下,只可惜却走了完颜宗翰,未能尽得全攻。

之后我等便随着种老将军星夜来驰,总算如期赶到了。”

黎歌听他说的简单,但只三百人便破了函谷关,其中定是凶险万分,心中更加敬佩。

“岳大哥,我也曾听过道长他们定计,却没觉得有何不妥之处,难道你一早便算准了京城里的军队不会出来帮我们吗?”

岳飞摇头道:“虽有怀疑,盖因太过匪夷所思,不曾宣之于口,我所虑者乃是即使汴京城中的数万禁军倾巢而出,也打不赢完颜宗望。”

黎歌奇道:“以逸待劳,人数占优,两面夹攻,岂有不胜之理?”

岳飞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自高丘执掌太尉府以来,废弛军纪,私役国力,为己捞财,有勇有谋者尽数罢免,泥夫瓦匠皆得重用,如此禁军岂是十万虎狼之师的对手?”

黎歌尚不知有此等奇事,只惊的目瞪口呆。

“天子脚下,难道皇帝老儿不管吗?”

岳飞摇头道:“事关天家,咱们不说也罢,倒是你,何时练了这一身本事,可有兴趣随哥哥匡世救国?”

黎歌正要说话,却见汴京城的城门缓缓打开,一队足有万人的禁军衣甲鲜明,皆骑着高头大马,护着一顶软轿缓缓朝战场上的众人走去。

岳飞一跃而起,拉着黎歌赶了过去。

但见软轿直行到了群雄身边才缓缓停下,随行的小太监掀开布帘,掺着一个白面无须的老太监徐徐下了轿。

那老太监缓缓下了轿,仰头望天,捏着鸭公嗓子喊道:“尔等速速上前接旨。”

李纲与种师道赶忙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等着老太监宣旨。

老太监斜着眼一扫,阴阳怪气道:“其他人为何不跪,要造反吗?”

余秋鸿带头跪在地上,群雄无奈也均跪下,黎歌被岳飞拉着跪在王彦身边,王彦对黎歌微微一笑,示意他不要说话。

老太监满意点点头,盯着天边看了半晌才缓缓打开圣旨,捏着鸭公嗓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朕初登大宝,得天眷顾,夷狄小国,不识天威,贸然来犯,自取亡而。

朕念你等奔波劳苦不易,特赐白银万两,各回原籍,沿途不得滋事。

钦此……”

老太监一合圣旨,将头抬的更高,等着群雄谢恩。

半晌不见动静,低头一看,见众人均瞪着猩红的双眼望着自己,不由心中一慌,壮着胆子喝问道:“为何还不领旨谢恩?”

王彦自地上一跃而起,惊疑道:“我大宋何时换了新皇帝?”

老太监瞬间变了脸色。

“大胆刁民,天家之事,也是你能过问的吗?不知道你长了几个脑袋。”

随行禁军拔刀齐喝一声,一时间杀气腾腾。

李纲赶忙起身,抱拳道:“众弟兄才退大敌,略微有些激动,张公公莫要见怪。”

老太监冷哼一声,并未说话。

李纲苦笑一声,转头对众人道:“便是前日,徽宗皇帝禅位九皇子,是为钦宗皇帝,年号靖康,只是金军围城,未及通告天下。”

众人相继起身,均觉匪夷所思。

王彦正色道:“兵家云:临阵换将,兵家大忌也,不料我大宋朝竟然临阵换了皇帝,也算得上是千古奇闻了。”

岳飞赶紧将王彦的嘴捂住,苦苦哀求道:“大哥,你且少说两句。”

老太监怒道:“擅议朝廷是非,当诛九族,禁军何在,给本总管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拿下。”

眼看禁军就要动手拿人,种师道前跨一步,来到老太监身前。

“张公公,此子深谙兵法,弓马娴熟,是我大宋朝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已将他编入西军,为国效力,不知可也不可?”

那张公公见他虽皓首庞眉,但气势如渊,仿似千军万马扑面而来,尴尬笑笑道:“既是种公求情,加之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此子人头便暂时寄在他的项上,若敢再对朝廷不敬,休怪咱家不讲情面。”

种师道接过圣旨,冷冷道:“如此便多谢公公,我等修整已毕,要去追击金军,便劳烦公公回禀陛下,我等谢恩,定将金狗驱逐得干干净净。”

张公公顿时被吓得面色苍白,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陛下尚有口谕,嘱咐两位老将军速到殿前领功,不可耽误分毫,金国那里自有咱家去出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定可兵不血刃将金国大军送过黄河。”

李纲皱眉道:“敌军新败,我军携大胜之威,破之易如反掌,战机稍纵即逝,如何拖延得起?”

张公公不禁又有些生气,阴阳怪气道:“这是陛下的主意,天威难测,你我做奴才的怎能胡乱质疑,既然时间宝贵,不如二位将军速速前去面圣,咱家也好早些动身。”

众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常三问嬉皮笑脸凑到张公公身前,满脸谄笑道:“总管大人,此去金营,您老独对千军万马,慨而赴死,气节令人心折,在下颇为仰慕,愿侍奉左右,以护周全。”

众人未料到堂堂账三先生竟对一个太监如此卑躬屈膝,不由面面相觑。

自古马屁不穿,张公公心中得意,不屑地道:“你小子满身肥膘,定然是个好吃懒做之徒,如何能护得了本总管的安全,瞧你倒是有些机灵劲,勉强可以跟在咱家身边,只不知你可舍得你那命根子吗?”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对常三问颇有些看不起,就连黎歌也是眉头紧锁,不知常三问何苦自取其辱。

只见常三问急道:“总管大人您有所不知,属下看着比别人粗些,其实壮实的很,浑身上下皆是瘦肉,不信您摸摸看。”

说着竟然拉起张公公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婆娑了两把。

张公公的脸瞬间涨的通红,如同被人轻薄了的小媳妇一般,惊叫着连连后退。

自有贴身的护卫抽刀向常三问兜头砍来。

常三问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忙不迭掉头逃走,远远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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