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脸上颜色变了又变,终是发怒的说道:“都给我滚出去。”
本来听了皇上有了动静,进来帮皇上整装的几个内监,听了这话,那里不知道是说他们的,吓的赶紧鸟兽散了,此时皇上才瞪着章丽姿说道:“还不说?真要朕让太医院遣人来了,三堂公审”
“是臣妾一时糊涂,放了合欢散。”
一听这药的名字,便知是春药催情之物,皇帝又继续问道:“你怎么会想到用这样的心思来算计朕?”
这一句说的咬牙切齿,恨意从生,好像刚才片刻间与她温存流离的男人不是他一般。
那样的绝离,听的章丽姿脸上花容暗淡失色好半天,她才长叹了一声,然后说道:“是嫔妾一时糊涂,希望能得到荣宠,才会行这样的非常事。”
“你还有理。”皇上当真是怒了,他本就最恨人用心思来谋算他,他这样的人自幼便活在不安里,最恨的便是心思太过的人,现在这女子,还是他的枕边人,他更觉得可怕,此时,章丽姿便是美如天仙,他也只如见到了蛇蟓。
到了这样的田地,章丽姿还有什么可怕的,索性扬头说道:“嫔妾微薄红颜,得近天颜,本来就是前世所修,那里会不想好好伺候,可是皇上呢?您曾经正眼看过我们一眼嘛,如果可以,嫔妾也不想这样,嫔妾幼承庭训,慕闻书香,揽史阅籍,静心修身,养性怡德,不戚戚于琐事,不汲汲于功名,偶有非常之事,亦能处之泰然!嫔妾也想做这样的女子,可是皇上您有看过我们一眼嘛,我们的脸,在您眼里有什么不同嘛。”
说到这里,章丽姿泪落如雨,,却想不出一言一语来为自己辩驳,她哽咽道:“我只是想伺候我的男人,我有错嘛,皇上,您若是真不想宠幸后宫,又何必要纳我们为妃呢。”
“这类禁药,你是拿不到的,谁递来的?”皇上却不理会她的话,只是沉声问道。
“是……”章丽姿支吾着不肯说,抬头看见皇帝森冷的目光,心中一阵颤栗,索性把心一横,低声道:“是皇后娘娘。”
皇上脸上一时有些发白,连皇后也是这样的人,她看起来,素来还算端和啊,怎么也会行如此动作?
当下,皇上脸色微变,好半天才说道“有什么证据,何况谁知道不是你胡乱攀咬?皇后的禀性朕一向深知,她并不是那等不通礼数之人。”
皇上一脸不信,章丽姿觉得整颗心都沉了下去,她抽泣着,突然眼前一亮,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伏地高喊:“皇上或是不信我说的,尽可以去检视那原封的信笺,包管里面也有些颗粒痕迹!何况皇后此事,只是只嘱了臣妾一人,相信其他人也可以为臣妾为证。”
皇上听她说得如此决断,微一沉吟,便开始在房中踱步,仍是踌躇犹疑。他觉得气闷,啪的一声,将面前的桌上的最后的奁砚也甩在了地上,这才愤然离去。
一路疾行,这宫里发生的事,那里瞒的了人,早就传的沸沸扬扬,皇上一路走来,便只看见一路好些宫人,虽是在行礼,他也觉是在笑弄他一般,想到那之前的荒唐,他只觉得越是羞炽。
当下便想要去见万贵妃,走到了卫月殿前,万贵妃却是命人将殿门锁闭,不肯见他。
皇上在外面停留了半晌,终是无人应门,他这才离去,走在路上,只觉得心里来的火气越来越大,可是却不知道能向谁发作,他走在路上,却在想着,要是看见了皇后待将如何,待将如何。
可是真走到了皇后的殿里,却发现,殿内空有宫婢,不见皇后本人,寻问之下,才知道皇后去陪太后傍何淑女安胎了。
安胎了,想到太后在那里,皇上还真有怯了,可是想想这件事,明日里只怕要传笑天下,便也顾不得其他了,愤然便转而去了太后的殿里,他这一阵奔走,之前过度放纵留下来的疲倦就更盛了。
才走到了太后的殿里,行过安以后,便已经是虚汗连连,皇上还不及发作,皇后已经笑咪咪的说道:“看皇上这热的,正好臣妾才让人准备了冰糖莲子,要不吩咐进上来些。”
皇上一愕,仿佛不敢置信似的看着皇后,见她一脸淡然,似乎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所来为何一般。他本来就生性多疑,章丽姿的话,他也只是半信,要知道皇后执重正宫十来年,素是执正忠厚,少有过错,这也是为什么,虽然自己不喜欢她,却也一直没想过废她的原因。
看着皇上眼神游移,有些心神不安似的表情,周太后不由皱了皱眉,然后说道:“皇上,怎么了?可是这冰糖莲子不合心意?”
皇上听闻又提到吃食上的事,想到之前要不是自己有了几分念贪旧食的心思,那里会着了人的道,不由双眉一挑,好似雷霆即降,却在下一瞬敛住了,最终说道:“母后,你可记得章丽姿。”
周太后对自己娘家的这个姑娘,还是比较满意的,胆子大,又漂亮,很有几分像年轻时的自己,只是多了些野性,不过,这也不甚了了,重要的是能有些特色,吸引的了皇上,此时听到皇上提她,还以为真是对这姑娘留上了心思,不由笑道:“当然记得了。”
一侧伺候在侧的明月,听到皇上独提了章丽姿的名字,不由露出一丝冷笑,皇后却是颜色淡淡,只是笑着看着皇上,半晌间,皇上终于说道:“母后,她用禁药迷惑儿子。”
“这等鬼惑主上的贱……”说到这里,已看见周太后脸色不佳,终是把后面几句停住了话,反是看着周太后,不言语,周太后轻哼了一声,然后说道:“她也不过是有样学样,当年万贞儿不也是靠这些手段,才能现在成为嫔妃?”
“母后,贞儿当年根本就不愿意……”皇上万不曾想到,太后居然会如此又翻出旧事,当下便拧着脖子嚷嚣了。
明月看在眼里,心下一沉,皇上便是万贞儿不在的时候,也能如此在太后与皇后面前维护这个女人,只怕便是知道了她是谋害其他皇子的黑手,畏于家国声名与太后的威仪,不得不罚这个女人,只怕也宁多是冷宫禁幽而已,如果他能得到皇上的恩宠,便是在冷宫也如往昔不会有什么差别,如果得不到皇上的宠爱,这宫里,何处不是冷宫。
听到这里,皇后突然伏地而泣道:“皇上与太后息怒,请恕臣妾不敬之罪。”
皇上冲口出声顶撞了太后,本也生了几分悔意,此时只是不知道如何才能下台而已,此时听到了皇后的话,不由又打量起了皇后,皇后一边哭的花容失色,一边说道:“此事不怪章淑女。只因臣妾见皇上少有雨露均于六宫,想让妹妹们有机会的时候,可以与皇上共度欢愉,这才寻了些情趣之药,送于几位容颜可意的妹妹。”
说到这里,皇后伏地磕了一个头,然后又说道:“臣妾知道自己所为,若让史官窃知,必会引来笑话,可是臣妾实在担心皇上子息凉淡,如果何淑女生下个皇子也就罢了,可是如果生的是一位公主……臣妾真的是为大明正统的延续而不得不行此非常之事,还请皇上太后恕罪。”
太后看着皇后的行为,眼里的神色有些复杂了,只是这些却也说在了她的心眼上,所以还不待皇上有所反映,她便说道:“要笑也先笑有个与太后一般大的皇妃,那里会笑你,你的所做所为,也只是为了大明江山考虑,虽然其事不可为,但其情可怜。”
皇后微微抬头,然后低喃道:“皇上,臣妾知道错了,还请皇上不要怪罪章淑女,需念一夜雨露之恩。”
不听这话,皇上还罢了,听了这话,当下旋即回头,断然道:“皇后,你行此非常之事,可念及朕的颜面?念你初心不为大过,便只小罚,来人呀,把皇后带回去,自在凤仪殿幽闭思过,贤妃暂摄六宫事宜,淑女章丽姿不修德容,驱出宫去。”
“慢着。”太后咬着唇道,“皇上必竟与她已有夫妻之实,万一她怀有龙种,该当如何,便罚她也在宫里幽闭思过吧。”
听了这话,皇上下意识的本想说可以去种,可是回首看见太后双眸微凝,知道她心下已经决断,不由还是应了。
皇后泣零以扇掩面而去。
进了自己的殿里,皇后这才轻摇着画扇低语道:“如此可安好。”她由窗中远眺着宫檐一角,叹息一声道:“只可惜了何淑女,只怕也要受些苦楚了。”
明月看在眼里,微微笑道:“何淑女之后只对皇后娘妨充满感激,那里算苦楚,她若不是因为此事,只怕便是一生老死宫里,如是树枯木就,不会有任何人记得她这么一个人,可是因为这件事,只怕以后皇上太后都要对她多上些怜惜,那她受的苦楚那里不值当了?”
说到这里,明月轻笑出声道:“说起来,只怕宫里该当有多少人在羡慕着何淑女。”
皇后随手从瓷瓶里折了一枝荷花,听着这话,只是笑道:“那明月你愿意不愿意要这样的福份。”
明月本来正取过皇后的画扇,正要将那扇子放好,听到此言,不知不觉间松手那画扇就落在了青砖地上。
皇后看着她那模样,一边细细观察着她的表情,一边说道:“她到底也是青春少艾,年少美丽,虽然说是出身差了些,但这些都不是大事,重要的是你能得皇上的宠幸,能生出儿子来,你也知道,太后,前朝,现在都盼有嫔妃能生出皇子,至于这个皇子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我想只要不是万妃,但是谁,大家也都不会在意的。”
她一句接一句的说着,明月只觉得那声音离自己很远,飘荡浮动着,她只看着皇后的跟一张一合,却是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是却又不忍去细细思量,说什么相信不疑,其实皇后还是疑她的,皇后还是疑她的,所以才会这样试探她。
当下明月的心里只如是掉入了三九的冰洞一般冰冷,可是她又能怨的了谁,她不也不能轻信他人嘛,如果不疑人,不猜忌,没有这点心计,她又怎么可能坐在皇后的位上十来年,只怕早就让这宫里的女人吃的骨也无存了。
明月终是长叹了一声,然后说道:“娘娘,明月便是出家当姑子,也不愿意留在这宫里,明月只是想了结一段当年的公案,希望娘娘能助我完成这个心愿,一但心愿得了,遍插茶花去,不愿留此是非之地。”
听到这里,皇后轻轻一笑,然后突然的说道:“我说你天真,你还不愿意相信,你自己且想想,真到了那一天,我能让你走嘛?你知道了这宫里多少秘密,便是我愿意,你真以为,你能离开这宫里活下去?”
明月想到皇后所言,何尝不是句句实言,她若不是有了这些考虑,又怎么会在张宏治的身上暗中下了毒药,为的也就是以后能做一个对帝王有用的人,一个能为帝王皇子延命的人,想来最少可以多活几年吧。
只是想到这宫里的波纹诡异,不由身子微微轻颤,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她以后要过的嘛?凉风徐徐,吹得殿中鲛纱轻拂。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一阵轻响引起了明月的注意,她微一张头,才注意到那是窗外檐头上皇后特命人悬上的风铃,风动时,铃响声零乱,此时正是夕阳碧映,从那窗帘上透出来,一根根竹下透出来的影,照着皇后立在窗口时淡淡一条孤影,无限凄清,其实这些年,她又何尝不寂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