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急于想消灭我们,所以他们一定会进攻,猛烈的进攻。
在现在的状况下,日军一百人的冲锋一定可以击垮我们,所以我们不能让他们冲过来,我们必须把他们钉死在他们的防线上。
沈文浩作了半辈子的书生,他是一个知识青年,他立志已知识改变国家,他自信用呐喊去唤醒民族,可他现在面对的,却是血淋淋的战场。
一个兵的腰里中弹,躺在营房里的床上在翻滚,痛苦的哀嚎。
“先生,救我,先生啊,快救我。”
沈文浩满脑袋的汗“士兵,我取不了子弹。”
“先生,拿刀子挖进去,扣出来就行,先生,救我啊。”
对于正忍受痛苦的士兵来说,他只需要有人救他,他只是想要一个希望而已,他才不会在乎救他的是医生还是什么也不会的士兵。
“救我,啊,我忍不住了,啊,救我啊。”
沈文浩身边没有人,没有人可以帮他,而手术刀,就在他的手里。
伤兵拉住了沈文浩的衣服“先生,划开扣出来就行。”
望着士兵狰狞的脸,沈文浩突然大喝一声“啊!”
“噗。”手术刀扎进了伤兵的伤口里,他横里一划,带着手套伸进了士兵的身体,他用刀子别开血肉,望见了里面的子弹,子弹扎在一块硬肉上,沈文浩不知道这是什么器官,他拿起镊子,夹住了子弹。
“忽。”子弹被拔出,血哗的往外涌。
伤兵睁大了眼睛,狠狠蹬了几次腿,咽气了。
沈文浩望着死不瞑目的士兵,痛苦的嚎叫“啊!啊!”他拿着手术刀疯狂的扎着墙,他亲手葬送了一个士兵的生命。
又一个伤兵被抬了进来。
沈文浩瞪着他血红的眼睛,他已疯狂,他按住刚抬进来的伤兵“别动。”
噗,手术刀已经扎了下去。
在没有任何医疗条件的情况下,救护兵就是伤兵唯一的希望。
二狗子趴在我的身边,他的手中握着他父亲的枪,这个才十七岁的少年眼睁睁看着他的父亲在这场惨烈的战斗中牺牲,他的胸膛里堆满了杀父的仇恨。
在战场上,每一秒钟都可能死去,每一种情况都可能成为绝境,我现在想的已经不是怎么样打击敌人,我现在想的是怎么样保护这些暂且还活着的生命。
我忽然想起了原平城里巷战时候我们设置的火线,在那种情况下我们以劣势兵力挡住了日军的进攻。
此刻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日本兵无法靠近我们的防线,那就需要在防线之前设置障碍。
我问神仙“怎么样可以让迟滞日本兵的冲锋?”
神仙抬起眼睛,开始想,他打过太多年的仗,他挡住过无数次的冲锋,他是一个老兵,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
最后,他盯着我,“挖坑。”
我一愣,没有太明白。
神仙指着前面的空地对我说“天黑,土坑日本兵看不见,只要一尺深,士兵冲锋的时候踩进去,会直接把膝盖撞碎。”
我们的防线前面是土地,挖坑是可以做到的。
我回过头,问我的士兵“谁去?”
二狗子直接喊“我去。”
“你?”这个十七岁的孩子吗?
他挺着脖子说“打仗不行,挖坑还不行吗?”
我无言,这个年轻的孩子愿意去死,只因为曾有他不认识的兄弟为了他去死。
神仙对着防线喊“有铲子吗?”
“有。”
两把铁铲子传了过来,二狗子抓了一把,小猫儿抓了一把,然后爬出了防线,爬进了枪林弹雨中。
枪声渐渐停了下来,日军,已经准备开始冲锋了,我回头看我的士兵们,他们都疲惫的窝在掩体后面,有人在低声哭泣,有人在咒骂,有人在吃东西,还有人,在默默的祈求着。
我听到了铁贵儿的声音。
“苍天保佑,祖宗保佑。”
神仙在擦刺刀,他擦的很慢,脸上却有淡淡的微笑,我很少见到他笑,但这个时候,被日军包围的时候,他在微笑。
我忽然自问,就这样要死了吗?
没有援兵的话,我们几乎必死无疑。
从那天以后,我再也不敢看见神仙的微笑,因为他的每一次笑,都是在告诉我,我们顶不住了,他已经准备死了。
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了吗?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士兵们在绝望中倒下,在死亡里跪倒啊。
我唤他“神仙。”
“嗯。”
他都没有抬头。
“你不是说,要带老子去汾阳么?”
汾阳,那个让神仙魂牵梦萦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女人,她是神仙唯一一个会真正微笑的理由。
他问我:“你真的要去?”
“只要老子不死,老子一定会去。”
“可是..”神仙却迟疑了,我不知道他在疑虑什么,他问我“你不会嫌我丢人罢?”
“哈哈哈哈。”我忽然狂笑,这个陪我风里雨里,水里火里淌过来的男人,我,会嫌他丢人吗?
“你死,我陪你死,你丢人,我陪你丢人。”
神仙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们去汾阳,一定去汾阳。”
在那种沉重的氛围里,神仙爆发出从未有的坚强和倔强,草你嘛的,老子们连死都不怕,怕什么丢人?
小猫儿终于挖好了坑,爬了回头,探着脑袋问我“团长,你笑啥?傻了吧?”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