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凯,只是一个胆小懦弱猥琐阴险的普普通通的人。
很多人或者说所有人都有他懦弱和险恶的一面,只是,很多人都让良善和人性战胜,而我自己并不是太认可幸运这个东西,我觉的,每个人做的每件事情都需要努力。
冯凯当然也在努力,他用尽自己最强大的力量去压制自己的恐惧,他的手中握着两颗手雷。
这种特制轻型手雷的威力是巨大的,如果封闭的室内爆炸,其威力足够将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炸死。
手雷已经拉开,呼呼冒着青烟。
冯凯面目狰狞,他嗓子眼里嘶吼着“死吧,死吧,都死吧。”
他用尽力气,抡起手臂,向着三楼,那个站着人影的城防司令办公室投了出去。
“砰。”
毫无由来的一枪,自冯凯的身后响起。
是他,那个太原警察局副局长。
陈冲刚进城防司令部,就看到了冯凯抡起手雷,他毫不犹疑抬枪就射,子弹打在了冯凯的胳膊上,冯凯的手臂瞬间失力,手雷旋转着砸进了二楼。
“轰!”
司令办公室下面的二楼,炸出一团火海。
而站在楼上窗口的傅作义,只是皱着眉头望向院中,他的身子连动都没有动。
这一生,傅作义经历了太多的大风大浪,枪林弹雨,生死之间,他仍镇定从容。
冯凯回头看到陈冲,撒腿就往后院跑。
陈冲高呼一声“抓特务!抓特务!”
满院子的卫兵都冲了过来,二楼的爆炸把整个城防司令部都震动了,陈冲抄着枪追了上去。
人的智慧有些时候真的很神奇。
陈冲往后院跑的时候,迎面来了七八个卫兵,有个卫兵问“怎么回事?”
陈冲一愣,张嘴就说“快,里面有特务,赶紧抓特务,我去找人。”
对面的卫兵听完直接往里冲“快,快,快,保护傅军长。”
直到冯凯出了大门,陈冲才碰到这些卫兵,陈冲恨的一跺脚“傻子啊,特务让你们放跑了。”
卫兵神色惨然,“嘛的,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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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蓝和冯凯都跑了,但是复兴社的阴谋同样流产,虽然并没有抓到主犯,但是摧毁他们的阴谋已经是大功一件。
有些人这辈子会有无数的机会但他们不会把握,也有些人这辈子一次机会也没有但他拼了命去争取。
陈冲当然是后者,他没有什么资历,没有什么关系,也没有多强的能力,但是,他敢拼命,敢动别人不敢动的人,他敢杀方蓝,无论他最后杀了还是没杀了方蓝,他都足够证明他自己。
在用电报向迁移到临汾的山西警察厅汇报完此次复兴社刺杀事件之后,陈冲被委任为山西警察厅行政处副处长。
虽然行政处的副处长看似职位比副局长低,但是,这个副处长可是实权,而且,他也真正的进入到了山西警察系统的核心,这个副处长,才是真正的跳板。
那天后半夜,在五十八团团部里,坐着五个人。
已经喝醉了爬在桌子上满嘴哈喇子的小猫儿。
喝了半斤依然脸不红心不跳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神仙,以及在旁边看了一晚上只是往嘴里塞花生米连话都没说几句的铁贵儿。
我,我喝了不少,但还不至于醉,可说实话,大战当前,我是真他嘛想醉一场啊。
陈冲终于喝到摘了眼睛了,我已经察觉到,每次陈冲真正喝多了,就会把眼镜儿摘了,他搂着我,看见我瞅他的眼镜儿,悄悄对我说。
“武忠,我告诉你一个秘,秘密。”
“恩?”
“其实,我没有近视,这个眼镜,是假的。”
我呵呵一笑“就这啊,我还告诉你,我团里有个兵眼珠子都是假的,是塞的玻璃球呢。”
陈冲晕乎乎的晃着手“哎,不是不是,你看,谁都有秘密,对吧,就是,这个,秘密吧,就是一般人都不会知道的。”
我瞪了一眼“废话,要不然怎么叫秘密。”
陈冲气的打了我一下“哎呀,你杂这么笨呢,我告诉你,以后万一你有什么事情让别人来找我,一说这个秘密,我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我这次才是惊讶了,“你丫这么阴?”
陈冲嘿嘿的笑“嘿嘿,保命手段而已,不足挂齿。”
我们喝着杏花村,很浓,很香,那味道太勾人,让人没办法停下来。
一直喝到后半夜,陈冲才重新戴上了眼镜,他很认真的看着我,“武忠,真的谢谢你,这段时间没有你,我什么都干不成。”
我没好气的摆手“滚。”
陈冲“哎,这就滚。”
他起身出去,我也扶着桌子站起来送他。
刚出团部,天空便飞来了两架日机,太阳还没有出来,天还很黑,但那绝对是日机,因为我们没有飞机了。
飞机从我们的头顶飞过,没有扔炸弹,哨兵都奇怪的说“呀,今天来没带弹啊?”
陈冲最后向我挥手“走了。”
“走吧。”
我忽然觉的心里有点空,因为我认识的人基本上都走了,我忽然喊他“哎,老陈,什么时候带我看看你婆姨啊?”
他在黑夜里喊“临汾。”
陈冲走了,在夜色低迷中奔向南方。
而在不同的时间,冯凯也走了,带着他中枪的手臂,滴着血跑向南方。
方蓝也走了,他的腰里伤很重,但他也走的很坚决,一次都没有回头望这座太原城,若你仔细看,才能看清,他的脸上,早已泪流满面,他咬着牙说“不要再来山西,不要再来山西,你们都死在了这里,我,能不再来吗?”
多少曾在这里流血的人们,渐渐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