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笙被押到天宫时,看着熟悉的场景,还真的是那般的讽刺。
“罪臣南笙见到天帝竟然不下跪!”一位仙臣吹胡子瞪眼道。
南笙很不屑的瞥了那蹦跶的仙臣,双手环胸的望着高位之上冷眼盯着她的天帝。
“同样是一界之主,凭什么孤就要跪拜他!”
再次转眸挑衅的望着那仙臣,语气尽是讽刺,“按尊卑,你,该给孤请安候礼。”
众人听到南笙极度嚣张的话,不禁皆是一片震惊之色。
都阶下囚了,居然还敢如此嚣张的大言不惭。
“南笙,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本君给一介罪臣请安?”仙臣被南笙当着众人的面,扫了颜面,心里气愤异常。
对于仙臣羞辱的言辞,南笙倒是不甚在意,勾起一抹肆意的笑,“罪臣?那我倒是想问问,都说三界众生平等,我南笙入了妖界成为妖王,那就是罪臣了,这就是你们这群德高望重的仙官挂在嘴边的众生平等?”
仙臣见着南笙巧舌如簧,根本招架不住,南笙的反驳。
见着只会干瞪着眼的仙臣,南笙轻视一笑,漠然轻哼一声。
天帝见着底下一群人竟然辩解不过一个小女娃娃,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南笙,妖界公然奉魔神为主,那就是与众生作对,而你偏帮了罪臣南风,入了妖界,便已然是叛出了天界,那就是与天界为敌,与众生为敌!”
一旁的仙臣很是气愤的反驳道。
南笙将脸瞥向一边,更是懒得瞅他一眼。
“妖界或许是有夺权的野心,但那也是被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人所逼迫的!”
一众仙臣都用极度讽刺的眼神看着南笙。
“自打妖界收入天界后,何曾受过你们天界之人的公平对待?你们这群仙官,又何曾用正眼看待过妖界子民?明面上镇压,背地里欺压。即便是一条狗,也会被逼的跳墙。”
听着南笙的话,有些仙臣更加的不服气,“什么叫我们没公平对待过妖界子民,自打归顺妖界,他们又何曾有一分真心臣服天宫的管制?”
南笙听着那仙臣颠倒黑白,不禁冷笑道,“是吗?”
移步往前,朝着那仙臣走去。清眸冰冷的直视着他。
“你说妖界子民不曾真心臣服,那敢问你可曾真正去过妖界暗访过?”
那仙臣见着逼近的南笙,压力感迎面而来。不禁退步道,“本君为何要去那蛮荒之地?”
既然她的妖界是蛮荒之地,为何他们这群人还一直惦记着?
“既然没去过,你凭什么诓造妖界子民不臣之心?”
那仙臣被南笙浑身散发的冰冷气息震慑住。
“即便他们没有,但不代表他们的妖王没有!”另一位仙臣言辞凿凿道。
南笙不禁觉得好笑,“如此就要波及那些无辜的子民?宁可错杀而不放过?你们所谓的匡扶正义也不过如此。”
听着南笙语气里的轻蔑,那仙臣不禁蹙眉。
“若要怪只能说他们跟错了主子,而天宫必须为众生负责。”
南笙不禁无力的垂眸。
为众生负责,就要牺牲其他无辜的人,而这些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真是悲凉。
清眸里闪过妖界一片火海,那些嘶吼声,呼救声,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她的子民饱受折磨,而这一切却因她而起。
就连师父的遗体,她也弄丢了。
她还是真的没用。
天帝见着垂眸不再多言的南笙,不禁蹙眉,沉声道,“你造下的孽,让你的子民去承受,你的心里真的毫无愧疚?”
听着天帝的话,南笙不禁抬眸苦笑,“凭什么是我南笙造下的孽?”
天帝见着一脸讽刺笑看着他的南笙,不禁心凛。
“明明是你,贪谋权力,枉负正义,以权谋私。即便你坐在那高位之上,看似神圣,也伪装不了你卑鄙不堪的内心!”
被南笙当众辱骂,这还是头一回,不仅是天帝的脸色难看,就连那些观望的仙臣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天帝见着与他直视对抗的南笙,握住龙柄的手,暗自握紧。
“南笙,你当真是不知死活。”冰冷低寒的语气,让众人闻言不禁心底一寒。
南笙不禁挑眉冷哼一声。一副充耳未闻的模样。
天帝的眸底幽沉,望向南笙的眼神里散发着毒蛇一般的冷光。
蓦然,南笙被一道灵气压制着跪在了地上,待她回眸,却见立于她身后不动声色出手的枭月。
不仅情景相似,就连这情节都那般的相似。
触及到枭月眼底的冰冷,南笙不禁勾起一丝苦笑。
强撑着膝盖处传来的疼痛感,南笙用手撑着地站了起来,抬眸望着冷情的枭月,轻笑道,“太子殿下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一样的绝情。”
见着南笙很是讽刺的语气,枭月不禁蹙眉,微微撇开眸,沉默不语。
天帝望着垂眸的枭月,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手里翻涌的灵气也暗自收回。
“将罪臣南笙押入狱司,除非本帝的命令,任何不许探望,严加看管。”天帝这句话明显是对着枭月说的。
见着天帝磨叽了半天,却只是将她关押,南笙倒是很无奈的笑了笑。
“孤可以自己走,就不劳烦二位了。”见着作势就要将她扣押的两名守卫,南笙摆了摆手很是惬意道。
众仙臣皆是一脸惊诧的望着甚是轻松的南笙,除了那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倒是真的有点像游园的样子。
枭月不禁撇眸,望向那随着守卫一同离去的南笙,冷眸间掩下无奈。
此次她竟然不再质问他了。
天帝见着一群干站着的仙臣,一脸的阴沉,随即让他们退下了。
“枭月,你留下。”却唯独留下了枭月。
“枭月终于这一次,你没再让本帝失望。”天帝见着垂首的枭月,眼底尽是幽光。
枭月微微俯身,“这是儿臣该做的。”
见着如今甚是安分顺从的枭月,天帝蓦然问道,“枭月若是你早有这般的觉悟,本帝又何必操那么多的心?那一百诫鞭可还有大碍?”
枭月的头从未抬起过,“无碍。”
天帝见着枭月甚为惨白的脸色,不禁蹙眉,“枭月,有些事本帝经历的要比你多,身为天家的人,不应该将感情看得太重,否则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也不知枭月听没听进去,只见他垂眸拱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见他沉默不语,天帝也不再多言。
“此次你也受了伤,先回去养伤吧。”天帝无奈的叹息道。
枭月微微俯首,“儿臣告退。”
见着枭月冷清的背影,天帝的眸间尽是深色。
枭月强撑着身上的伤势,步履蹒跚的回到太子宫,刚踏进宫门,便倒地昏迷了。
待他再次醒来,床边竟坐着天帝还有一旁站着的药王,冷眸里闪过一丝暗光。
天帝见枭月醒来,急忙关心问道,“月儿,可感觉好些了?”
天帝的语气是枭月自打出生以来皆未享受到过的担心。
“儿臣无碍。”枭月的嗓子有些干,还有些嘶哑,所以听上去甚是虚弱。
见着一脸漠然的枭月,天帝是第一次真正感觉到,或许他从未跟他这个儿子好好聊过,也从未谈过心,以至于,明明身受重伤,也要隐瞒他这个帝父。
“月儿,明明身受重伤,为何不告诉帝父,非要强撑着?”天帝的语气里有些埋怨,但更多的是为人父的关心。
此刻望着如此关心备至的天帝,枭月心里莫名的有些酸涩。
“儿臣,既然答应过帝父要做到,就一定会做到。”枭月的神情却是以往的沉寂,掀不起半点波澜。
天帝见着与他生分至此的枭月,不禁有些心颤。
他这是在提醒自己,既然他答应自己的事已然做到,那他许诺的事也决不能毁约。
明明受伤那般的严重,也要顾着约定冒死去完成,此时的天帝真的不知道是要夸他坚持还是要骂他固执了。
即便自己如何劝,怎么劝,他都一心在那南笙身上,还真是让人难办。
“好好养伤吧。”天帝深深的叹息道。
“您切莫忘了当初定下的约定。”枭月在天帝一脚跨出宫殿门时,冷声提醒道。
天帝的神色微微迟疑,却又听到枭月的话,“若是此次您再骗儿臣,那儿臣也无法再劝说自己去背负那虚无缥缈的责任了。”
听到满是威胁的语气,天帝不禁震惊的回眸,“你这是在用你的太子之位威胁你的父帝?”
枭月镇定自若的对上天帝满是质问的眼神,沉声回答道,“这不是威胁,这是请求。”
见着枭月眼底的坚决,天帝不禁冷声笑道,“好啊好啊,枭月,你当真是本帝的好儿子!”
语气间尽是咬牙切齿,见着依旧无动于衷的枭月,不禁拂袖而去。
见着气急而去的天帝,枭月的剑眉不禁蹵起,而神态之间尽是疲惫。
一旁的月一见着身上遍布伤痕的枭月,不禁有些担心,“殿下,这都是南笙仙君留下的?”
枭月微微撇开眸,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而一旁的月三见自家殿下受了如此重的伤,甚是气愤,“那南笙仙君怎么这么狠,殿下不知为了她受了多少罪,她倒好,恩将仇报,将殿下伤成这样。”
一旁的月一见着自家殿下越发沉下的脸色,暗地里不禁扯住月三的袖子,提醒他言辞别太过。
“行了,你们两个先出去吧。本宫有些话要跟药王聊聊。”
月三话还没说完,就被月一强拽着拖了出去。
“啊呀,月一,你干嘛?”月三没好气的甩开月一的手,一脸气愤的望着他。
月一见着被毫不留情甩开的手,眼神间不禁闪过一丝失落,却又在下一刻强压下。
“你当着殿下的面,如此数落南笙仙君,是不要命了吗?”
月三不禁觉得好笑,“那南笙仙君都将殿下伤成这样了,殿下难道还要护着她?爱上这样一个冷情的女子。真是替殿下感到不值。”
见着月三甚是抱怨的小脸,月一不禁叹息道,“在爱情里,本就不分值不值得,爱上一个人是你自己的权利,但是别人爱不爱你,爱的有多深,都不是你能去掌控的。”
月三听着月一感慨而发的话,不禁好奇道,“见你说的这般深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爱上过谁呢。”
听着月三甚是无语的话,月一微微垂眸,随后劝道,“以后,不要再当着殿下的面,提及到南笙仙君。”
月三一脸的不服气,月一无法,冷声呵斥道,“既然你都说了,殿下为了南笙仙君伤心至此,难道你要看着殿下忍受痛苦吗?”
被月一质问,月三急忙摇首,“自是不忍的。”
“那就好好的侍候殿下,少说话。”月一再次出声提醒月三。
被月一教训一番后,月三方才的怒气也消散了很多,安分的去帮殿下煎药了。
望着月三离开的背影,月一眼中的思绪甚是复杂。
而寝宫内,只有枭月与药王二人。
“此番谢过药王了。”枭月望着药王,拱手致谢。
药王一脸的惊恐,急忙扶起枭月的手,摆手道,“太子殿下的伤势确实很重,老臣也不过是实话实话罢了。”
枭月收回手,抬眸时,却见药王正在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盯着他。
“药王若是有什么话,不防直说。”
见枭月看穿了他的心思,药王也不再遮掩,“先前殿下也曾与那南笙仙君......额,不,南笙妖王一同来过药王谷,那时的南笙,老臣看的出来,并非是性情凉薄之人,而且老臣说句不避嫌的话,那南笙妖王心里定是有殿下的。”
就连一个局外人都看的出来,他又岂会看不出来。
南笙心里有他,他何尝不知,只是他始终越不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在她的心底,同样有另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存在,那就是相伴了她万年之久的南风。
甚至有的时候他就在想,若是他再迟些出现,那她会不会就不再属于他,而会选择护她一世的南风。
每每想到此处,他就要嫉妒的发疯,即便如今南风不在了,他仍是要与一个死人计较,这让他觉得,即便他做的再多,也终究不敌一个南风。
“殿下?”药王见枭月失神,不由得轻唤道。
“不是她亏欠的本宫,而是本宫欠她的太多。”枭月的语气尽是漠然。
药王不是没见过太子殿下痴情的模样,当年漓笙魂散,太子殿下那般的悲痛欲绝,差点吓坏了天帝。
“若是殿下觉得亏欠,为何不想尽办法去弥补呢?”
枭月不禁苦笑,“可是欠的太多,已经不知道要从哪开始弥补了。”
药王不禁蹙眉,“若是如此,殿下不如就从你心底最想弥补的一件事开始吧。”
枭月甚是不解的望着药王,却听他解释道。
“即便亏欠的再多,但是只要你真心想去弥补,不论多少,至少你不会这么的难过。”
不要计较到底弥补了多少,而是尽一切的可能去弥补,或许也能挽回,不是吗?
枭月不禁浅笑道,“谢谢您一番教诲,枭月记下了。”
药王见着心情终于有些释怀的枭月,也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殿下,不知老臣可否向您讨要一个问题?”
枭月见着药王甚是纠结又有些期待的眼神,不禁沉声道,“您想问的是不是当年的人如今到底过得如何?”
药王不禁微微愣住,随即反应过来,“太子殿下不愧是洞察人心啊。”
“在本宫回答你问题之前,本宫很想问药王您一个问题?”
药王微微惊诧,随即颔首,“殿下若有疑问,不防直接说。”
“当年的事,您可曾后悔过?”
听着枭月的话,药王的神色有些无奈,“殿下是在问老臣,后悔为了前途舍弃了医德,还是后悔冒死留下了那人的性命?”
枭月只是漠然看着眼前的药王并未搭话。
药王沉吟了半晌,随即语气很是倦怠道,“对于当年犯下的糊涂错,老臣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身为医者不去救人,竟然炼制毒药夺人性命,其实早就不该再枉称医者,更何况是三界地位最高的药王。这个称号,怎么看都觉得特别讽刺。”
“那您可曾后悔过救下那人?”
“不,反而觉得庆幸。”
药王的话,让枭月有些不解。
“庆幸?”
对于枭月的不确定,药王很是坚定的颔首,“若是没有救下那人,或许我这辈子就真的沉浸在自责中了。他成了我心中唯一的慰藉了。”
枭月听完药王的话,不禁陷入沉思。
他在考虑是不是将清风的事情告诉药王了,若是他知道当年他冒死救下的人,费尽心机的谋划了惊天大局,残害了众多无辜性命,只为复仇时,会不会更加的仇恨自己?
药王见枭月神色不对,有些不解,“殿下,现在可否告诉老臣,那人现在如何了?”
“他很好。”枭月最终没有向药王说出实话。
听完枭月的话,药王的神色蓦然的松下,枭月看得出来,药王心底的慰藉没有断。
而如今他将南笙带回了天宫,他与清风的约定,也该进行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