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奉天殿热闹非常,子悠等人到的时候整个殿内已经是人声鼎沸的状态了。
邹闫事先找到了许褚,跟子悠打了招呼以后就离开了原地,去找许褚去了。
宴会的位置是按照各位大臣的官衔来安排的,最靠近正东位景阳帝位置的是几个王爷,然后就是六司,中间空出来的地方是供人演奏的。六司分两排在两侧,身后就是各司的副司使,最后面的位置留给的是各州县县使以及分司使。
子悠走过去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座位旁边坐着锦书,那明显是一个加上去的位置,只不过可能是因为芜锦司这边掌司使只有子悠一个人,所以空出来的一个位置,就临时指给了锦书。
子悠过去坐下,锦书一个人坐在那里正旁若无人的发着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就是出了神。
“锦书姑娘,好巧。”子悠走了过去坐下,“道貌岸然”的跟锦书打了一个招呼。
“不巧。”锦书回答道,眼睛都没有看他一眼,继续说:“锦书就喜欢这个位置。”
“……”子悠不语反而有些放肆的看着她,丝毫不顾及周围人的眼光。他们二人都是出众的,子悠进来的时候,就有许多人盯上了他。不仅样貌长的好,而且还博闻强识,举手投足皆风度翩翩。最主要的是深受皇帝赏识,是极大的助力。
“子悠大人今日为何这样盯着锦书,”锦书不满道,周边人*裸的目光就好像她抢走了他们的宝贝一样,满是仇视,锦书不自在的说:“子悠大人不觉得太失礼了么?”
“……”子悠虽然还是没有说话,可是眼神之中偶尔露出来的狡黠却被锦书无意之中看了一个清楚,甚至还有嘴角那抹似有似无的笑容,锦书作势想要起身就要离开。
“站住!”子悠的话有些冷硬,听在锦书耳中也让她的动作一滞,一动也不动,子悠碰掉了眼前小桌上放置的物件,装作去捡东西的样子凑近锦书,轻声说:“锦书姑娘这是打算翻脸不认人么。”
说完他一把捞起方才掉在地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用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继续说:“事情我已经办好,密阳苏越以及孟阳白抻的账簿我也已经放好,只要邹闫大人去查就可以看到。做了这么多,就没有一点奖励么?”
子悠现在才发现,现在的锦书跟以前的她有些不太一样,软硬不吃,甚是难以对付。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现在。
“子悠大人如今荣宠在身,想要什么都有数以万计的人送到大人的面前来,如今可还是有想要什么,大人得不到?”锦书话里的讽刺子悠听得清楚,再加上方才刘大人“卖女求荣”之事,怕是已经让她误会了,只不过现在他并不想解释。
其实锦书最介意的事情,就只是那一个人――刘大人。几年前的香艳场景想忘也忘不掉,时刻都在提醒着那个人是有多么的无耻,变态,可是最没有想到的是,子悠这样甚少与人接触之人是从哪里给了刘大人错误的信息?让他信以为真竟然想要将自己的女儿送到子悠的床上。
不爽,真是不爽至极?
“自然是有的,就好比锦书你,我不就一直没有得到么?”子悠煞有其事的一本正经的回答她。
“……”被子悠突如其来的类似表白的话惊诧到,锦书顿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这么些年的冰冷训练早就让她的心硬成了一块石头,这样的温情她不敢奢求,更不敢期待。
“锦书姑娘……”子悠开口还想说话,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先留下一句:“锦书姑娘,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有些事情咱们私底下详谈好不好。”
想他堂堂的八尺男儿,什么时候这样低声下气的求过别人,这不还是破了例。
锦书点头,她也同意这个地方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太嘈杂,她很是不喜欢。还有一方面就是如果今日她不答应,按照子悠恣意随性的脾气,说不定就不依不饶的缠着她去了,她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子悠的神色很温柔,也是只有见到她的时候才会变的温柔。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他们二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才发现来的人却是贤王殿下与蔺蒙。
景阳帝在崇阳宫宣旨的事情传的很快,再加上景阳帝也没有刻意压制,不到片刻就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晚宴上去了。
贤王殿下在众人的道贺声中来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刚要坐下的时候,碰巧看到了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冷艳的气质。贤王殿下立即就知道了身边的人是谁,想到前几日那个争吵,他觉得脑袋更疼了。
只想着怎么跟王叔解释了,完全忽略了眼前的女子当时也是及力阻止他,然而他却将人家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还把人气的跑出了他的府上。
一想起来他就觉得当时实在是不可思议。那样冲动的一幕,还不知道能不能换的她的原谅。
他坐下,与锦书身边的子悠点头示意,两人也没有深入交谈两句,锦书坐在二人的中间,抬起看到的不是这一个就是那一个。
整的她也是心力憔悴,只好平视四周,让自己的注意力尽量不要像身边的二人身上集中。
由于这时候人都渐渐落了坐,子悠也没有再故意去找锦书说话,好几次都是点头示意,在外人看来,似乎两个人只是点头之交。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殿外传来犴司的一声高喊,方才还在沸腾的殿内顿时一片死寂,紧接着就是群臣跪倒在地碰着一旁小桌的声音,以及那震耳欲聋的高呼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外一身明黄色龙袍的景阳帝款款而至,身侧跟着的是许久都不曾见过面的皇后,锦书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憔悴了不少。靳王出了事,皇后在后宫的地位肯定不如往日。
而且据说宫里还有一个深的景阳帝心的敏妃,不知道今日有没有那个福分见上一面。
接二连三的通传声传进奉天殿来:
“苏贵妃、三殿下到!”
“敏妃娘娘、悸漾公主到!”
“大皇子到!”
这一下子全是景阳帝的人是来齐全了,锦书特意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传言中很受宠的女子――敏妃身上。
怪不得景阳帝会如此喜欢她,锦书有了体会。这个女子长的不能说是绝美的,看起来却是很舒服,而且嘴边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暖暖的像阳光一般。身着一明黄色曳地裙,裙衫之上绣着一个个的仙鹤,看起来尤为活泼。
皇后身着凤袍站在景阳帝身边,接受着文武百官的朝拜,脸上的表情冷硬也没有温度,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娃娃一样。
苏贵妃与敏妃站在皇帝皇后下方的两侧,一人明光、一人浅绿色,苏贵妃妆容似乎并没有废再大的心思,只是将头发挽起,稀稀落落的插着几个簪子。与另一边妆容精致的敏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有一点,苏贵妃出身高贵,家族虽已落魄,可骨子里的气质还在。如此一来二人不分伯仲、各有千秋。
“听说这个女子来自民间,出身虽然没有皇后娘娘来的高贵,却是要比皇后娘娘受宠的多。”子悠偏头看到锦书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个明黄色华服的女子,轻声冲她略有深意的说道。
“景阳帝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的,看起来小家碧玉、清扬温婉的,就是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跟表面看起来一样单纯无害。”锦书收回目光,说了这么一句话,引得子悠侧目。
“后宫里能有几个人是单纯的?”子悠清冷的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个敏妃据说当年是混进秀女的队伍之中的,后来被皇上相中了,就留在了宫中。一个女子,在没有任何的背景的情况下,混入送秀女入宫的军队里面已经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敏妃娘娘竟然还让皇上将其留了下来。这从哪里来看,都不像是一个普通单纯女子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子悠大人什么时候对皇帝的后宫也这样关心了?”
听出她话里的揶揄,子悠也不恼,轻声开口:“女人心海底针,说的还真是一点都不错。”
“……”锦书侧过头,不想再跟他说话。
另一边坐着的贤王殿下从坐下的时候就觉得不自在,本想着是否可以跟他道歉,可是锦书一直侧着头跟子悠说话,他也找不准时机与其说上两句。
方才来的景阳帝、皇后、敏妃、苏贵妃也都各自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皇后陪着景阳帝坐在主座上,大皇子楚季晨的位置在皇后边上,小小的一团蜷缩着。
二公主悸漾进来的时候就扑在了景阳帝的怀里,景阳帝逗弄着她,时不时的拿起桌子上的吃食递给她,小公主撒着娇不想从他身上下去。
殿内时不时传出小孩子说话的声音,其他的就是一片寂静。
相比较这边其乐融融的样子,苏贵妃那边就显得冷清了许多。三殿下整个人病怏怏的窝在苏檬的身边,整个人无精打采的,甚至连眼前的吃的都不屑一顾。
从景阳帝进来的时候整个宫殿都正襟危坐,静的几乎落下一根针的声音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景阳帝冲犴司示意,将二公主给敏妃带着,犴司意会宣旨。
承自天时,受之明命:
景阳四年自开春以来,先有北疆蛮夷南下挑衅,后有合阳水灾毁地万顷、人命千条,先后查处了王振等一批碌碌无为、中饱私囊、欺君罔上之官吏。每思及此,朕甚是痛心。
然也不全是,北疆王叔为我大荆驻守北疆二十年之久,破敌军于乌耶山下;大荆贤王殿下为合阳水患四处奔波,拯救一方百姓于水火;子悠、邹闫、楚离、于凡等掌司使更是鞠躬尽瘁,替朕整肃朝纲。更有像祈川司马大人一样政绩突出的地方官员。
今以年祭,祈福天愿。
年祭宣读的圣旨里面会将大荆这一年的功过均评,虽不能万事俱全,却还是可以挑要紧的说。
景阳四年若是要说起来,最大的事情就是合阳水患以及后续的一系列或轻或重的涉案官员。
年祭说到底也就是国宴,整个国家大大小小的官员聚集在一起,说说这一年的功与过、得与失、擢或迁……
犴司宣完旨意,退在一旁,景阳帝正襟危坐,颇显帝王威严,舒缓却又铿锵有力的说:“众爱卿不必拘礼,今是年祭,亦是国宴。诸位开怀畅饮,好好的放松一番。”
“微臣谢主隆恩。”
即使景阳帝已经开了口,可是没有一个人先去动一下桌子上的东西,景阳帝拿起玉箸之后,才有人陆陆续续的开动。
既然是宴会只有酒有肉怎么能行,晚宴上不乏一些青年才俊,歌舞乐曲一个都不少。
晚宴以《千鹤》为开始,那也是当今皇后的成名之作,如今皇后的身份自然是不能去给大臣们演奏的,所以现在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改版的《千鹤》。
七个白衣女子从外面走进来,一路越过多层纱幔,最后才来到中间先拜见景阳帝,然后才开始跳舞。
皇后的《千鹤》是独舞,以她一个人为主,而现在看到的则是七个人合跳《千鹤》,相较于一个人难度减少了许多。白衣偏转,舞女头上的洁白白鹤头饰随之一上一下,衣裙经过精巧的设计,一个一个的像是白鹤亮翅一样,精妙绝伦。
景阳帝看着正中间那几个翩翩起舞的女子,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皇后的一舞倾城。
本来就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女子,说到底,这些年后宫虽然称不上是三千佳丽,可最终还是冷落了她。
“好一个美妙的舞蹈,皇后你有心了。”一舞罢,景阳帝偏头看向身侧那个不喜不怒的女子,由衷的赞赏了一句。
“皇上喜欢便好。”皇后的情绪没有一点起伏变化,神色更是平平淡淡,不喜不怒、不娇不媚。
“早就听闻皇后姐姐当年舞姿卓绝、世间少有,今日有幸看到经姐姐亲手*的宫女舞技都这般举世无双,妹妹便可想象的到当年姐姐是怎样的一舞倾城。”
女子优雅的声音在皇后的声音落下的时候就响起,锦书正在安安静静的呆在自己的位置上,想着问题。她来参加晚宴连头纱都没有摘下,她不饿,也不碰这里的东西。
而在场的官吏方才见识过锦书的犀利,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成了锦书想要对付的人,眼睛是一点都不敢往她那边瞟。
抬眸望向那个出声的女子,意料之中的看到了敏妃那张笑容洋溢的脸。她的话说的不假,这舞蹈确实好。只不过锦书看过几年前皇后的《千鹤》,自然是有感觉的。
与皇后当年的舞姿相比较,今日所见的明显少了灵魂。每一个动作就像是被人操纵着的一样,各个到位却显得生硬无比。
可能跟她的心境有关系吧,锦书如是想。皇后从出生以来都是在靳王的呵护下长大的,即使没有母亲,靳王爷也是竭尽所能,给她一切。
父亲一朝没落,一直依赖的天成了推她进入地狱的最大助力,昔日的荣耀在如今看来不过是浮光掠影,一触即破,也难怪她现在这种心如死灰的样子。
锦书虽然理解她的境况,却不能赞同她逆来顺受的性格。她还是大荆的皇后,还有她父王一族无数的生命。更为重要的是她的孩儿大殿下楚季晨是景阳帝的嫡长子。
不论以后是立嫡还是立长,大殿下都是第一人选。她如今这样失魂落魄,她的孩子以后要谁来守护?在这错综复杂的宫里,他又该如何自处?
锦书又看了看窝在皇后怀里的楚季晨,小小的身子明显是依赖的样子,似乎也是受了自己母后的影响,对自己的父皇也是很是不亲近。
敏妃从开口以后朝堂上的讨论声都没有停歇过,顺风而倒的人数不胜数,即使敏妃的话是再夸皇后,可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不少人都对敏妃大夸特夸,有的说她品味不俗,有的说她进退有礼,还有的说她贤良淑德……
锦书嗤笑的勾起了嘴角,不懂得怎么皇后悉心*出来的舞女,惊艳了众人,怎么最后功劳全在敏妃身上了?贤良淑德,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锦书冷笑着,叹道:“树倒猢狲散,这一帮人也真是够可以的。”
轻声的表达不满被子悠抓了个正着,子悠看看四周发现他们的地方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就大胆的凑了过去,在锦书耳边轻声说:“七殿下请放心,即使七殿下这棵大树到了,我还是会牢牢地抱在上面的。”
说完不给锦书反驳的机会,立马坐回去正襟危坐的样子,认真的偷听身后人的谈话声。
一舞罢,没有休息多久又来一个,相较于第一支,众人都有点意兴阑珊,景阳帝举杯偶然看到右手下方空着的那个位置,放下了酒杯。犴司察觉到不对,走到景阳帝身旁,弯下了身子。
他听景阳帝说:“北疆王爷呢,今日怎么没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