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芜锦司司锦使子悠与九殿下即刻进宫,不得有误。”景阳帝从朝凤殿出来以后,本来是要去重华殿一趟,最近没怎么见到季阳小公主,他心里也念着。
走到半路上,景阳帝叫龙撵停了下来,挑眉看向龙撵一侧一直跟着的犴司,冲他吩咐。犴司领了命,就退下了,他也带着一行人转向去了御书房。
他丝毫不掩饰对于子悠的看重与寄予厚待,虽然他进入黎阳时间很短,不过景阳帝宣召他的频率之高,也是无人能及的。再加上听说前些日子景阳帝竟然有整个下午都跟子悠在静心阁对弈,此等殊荣怕是前所未有。
子悠与九殿下两个人都是刚回府不久,尤其是子悠,他刚有了新的府邸,府里府外的佣人仆人全都换新,景阳帝再在他身边添加人手,也在意料之中,只不过要摘除只需废些时间罢了。
犴司吩咐内侍跟他们两边传过话以后,就一直站在御书房的殿门外侯着,子悠先来的,看到站在殿门外的犴司,也没跟他寒暄,犴司也看出来这个主子也是一位不怎么会轻易买账的人,也没废话,将门推开,子悠跟他点头表示感谢,犴司也有点受宠若惊。
“爱卿先坐。”子悠进去的时候,偌大的一个宫殿只有景阳帝一个人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在翻阅,见到他进来,指了指右侧的软垫,就没有在开口。
子悠走到软垫,衣服前襟撩起,两只膝盖就跪在了软垫之上,这一般只是大荆宴会时的坐法,在看着自己正前方还有一个软垫,这才明白为什么犴司一个人现在殿外,而且大殿之内也就景阳帝一个人。他叫了不止他一个人前来,而且还仿佛是要说什么要紧的事。
不久之后,九殿下也到了,子悠看着他从殿门口走过来,与九殿下目光在空中交汇有一秒,就移开了视线,九殿下也暗叹,不懂得景阳帝现在玩的这是什么。
“都坐吧。”许久,才听到一阵翻阅卷册的声音,随后是一阵“沙沙”的声音,景阳帝的声音随后传了过来。
“不知皇上召见微臣所为何事?”子悠斜睨了九殿下一眼,九殿下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瞧见他不想说话的样子,子悠心里微叹气,然后开口。
“这些是靖律司查询出来的,关于合阳一事,从头至尾的起因经过结果,爱卿们不妨来看看。”景阳帝手中拿起一册子,从龙椅上起身,迈步走向他们,子悠与九殿下二人先后也站起了身,景阳帝将册子递到他们二人手上,九殿下弯腰接下,子悠就走了过去,与九殿下站在了一起,同时查看。
“爱卿们一定要仔仔细细的查看一番,是否还有漏洞,这件事起因王振是老九弄出来的,最开始也是老九去处理的,这里面多了什么缺了什么,老九心里应该有一个大概的。”景阳帝说完就再次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龙椅上坐着,手臂放在桌子上,一只手撑着头。
九殿下与子悠两个人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看了许久,里面记录的很是详细,提到了王振等人鱼肉百姓,为祸乡里之事。甚至也查到了当时合阳的水灾正是王振命人将下游的水闸封死,导致大水泛坝,造成黎民饥寒苦楚。甚至还在分司查到了数年上贡的贡品,积压的玉石,以及大批常人用不到的锦缎。以及加上合阳百姓的口供,着实是人证物证确凿。
子悠与九殿下互视,这样一来,那些下游出现的残缎,瓷器,也算是有了一个解释,那个他们知道的仓库,早已经被毁,看起来似乎是有理有据,可是子悠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些东西太过于全面,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少,好像是被人刻意给他们的。难不成是景阳帝所言,可能是多了什么?
“那这些跟靳王爷又有什么关系?”子悠故作疑惑,王振的事情他没有参与太多,有些事情不该知道的,他即便是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而且那样珍贵的锦缎,一般只是皇族权贵可有,再者就是皇上赏赐,分司使怎么可能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反而堆了那么多在家里?
“爱卿,再来看看这个。”景阳帝这次又从书案的最底层抽出了一叠,看上去似乎是一个又一个的信封。
子悠走过去将那个东西接到手上,打开,里面的内容,即使子悠事先有了准备,可当他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爱卿可觉得此般贪得无厌之人朕要怎么容忍、怎么再给他恩宠?”景阳帝愤怒道,素来含笑的眸子此时已经染上了冰霜,“朕是不是容忍他太久了,现在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公然提起九军令,当众想要与朕进行交易,以九军令换他的性命,他到说得出口!”
九殿下听到景阳帝的话,才向子悠走近了,身手拿过那些信封,准确的说,是数十封密信。看了以后,眸光微闪,他原本事先就看过,看一次惊一次。合阳百姓经历如此般灾难,竟然只是为了朝中大臣中饱私囊,怎能让人不气愤。
密信里面详详细细的全是近几年,合阳分司王振与靳王之间的暗中来往,
“皇上,这可是真的?这些信色泽皱褶都可以看出来已是很久,可是,靳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靖律司掌司使邹闫大人亲自查出来的,难不成会有假?爱卿,邹闫可是难得的忠良。有什么别的原因?无非就是残害百姓,滥杀无辜,中饱私囊罢了,还能有什么原因?”景阳帝说到这里更加的气愤,手中拿着的一本本奏折,直接摔倒了桌子上。
邹闫这个人,子悠早有耳闻,若不是那样,蔺蒙也不会如此轻易地就将这些东西想方设法的送到了靖律司。
“既然人证物证确凿,皇上又为何犹豫?如此大罪,一条都够诛九族的。”子悠故意道,再想起今日早朝最后那殿外的喧哗声,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如若那般简单,朕也不用愁了。”景阳帝突然像是被什么击垮了一样,眉眼间气愤不复,取而代之的满面愁容。
“皇上可是担忧皇后那边?”
景阳帝给了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随后说,“皇后贵为一国之母,朕总要给她些交代,再说既然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那么皇后呢?朕要给她一个交代,还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这一碗水,如何才能端平”景阳帝心里也是愁绪万千,缓缓舒了一口气。皇后不是说废就废,说立就立的。
更何况他答应了他的父皇,九军令即已出,他总归是要兑现承诺的。
“皇后娘娘今天早上就是为了这件事么?”子悠留意到了早上皇后要进殿却被挡下来的事情,心里留了一个底,此刻听到景阳帝主动提起,他也开口,虽然是试探,却也不会那么突兀。
“皇后从小跟她父王生活,朕那王叔又是极宠溺她的,即使是当初朕与皇后大婚之际,也是王叔征求了皇后的同意的,王叔出事,她身为王叔最受宠的女儿,自然是不会置之不理的,这也是朕最头疼的地方。”皇后的想法他不可能一点都不听,如果靳王的这些证据全部曝光,那么他最大限度只能保住皇后,毕竟皇后是属于皇家的人,不过要是没有了他父王,不知道皇后还会做出何事。
“皇上如此有情有义,皇后娘娘也会提皇上着想的。一方是国事,一方是家事,请皇上恕罪,微臣不敢妄言。”国事家事不能混为一谈,国法无情,有的时候却终究是比不过人情的,此时说的再多,往后都将会是话柄。
“有情有义?爱卿可是真的这样想的?”景阳帝侧目看着他,眉目间带着笑意,戏谑地看着他。想说也不说,似笑而非笑。“朕倒是听的无情无义居多,嗯?难道不是么?”
“皇上难免会有苦衷,皇后娘娘那么明事理的人,会明白陛下的苦衷的。”子悠似乎是没有听出来景阳帝所言里的深意,就事论事。
“苦衷,事事皆苦,言不由衷。却不是一个好词,子悠大人觉得呢?”景阳帝静静地看着子悠与九殿下,你一言我一言,默契无比。
“回皇上,言不由衷前提是情有可原,有原究之、有迹寻之,既然事出有因,那就会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之日。”子悠缓缓道来,对于景阳帝的突然发问,心里早已做了准备。
“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可是两个好兆头,”景阳帝重复着子悠的话,玩味道,“只不过靳王这事情既然已经查清楚,证据确凿,只等着大白于天下,又何来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一说?”
子悠听了景阳帝话里的疑问,忙不矢回道,“请陛下恕罪,微臣妄言。”
“子悠大人只是太过拘谨了,岂是妄言?何来恕罪?”
“微臣谢过皇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