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卫央的遗诏。

唯恐凌若得不到消息，卫央在昨天清醒的时候特意交代——

若他身死，一定鸣丧钟天下知，哪怕因此造成**，也在所不惜。

并且一遍又一遍强调。

——一旦确定咽气！片刻不能耽误！

见周德态度如此坚决，南太医知道拗不过，只好叹气应下，眼底遍是灰败之色。

卫京城门口。

守城的士兵打了个哈欠，几个人一起推上大铁门，正欲上锁，站在右边那麻子脸士兵诧异道：“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这大半夜的能有什么声音！我说老二，你可别吓咱们兄弟！”

旁边的士兵嗤笑一声，照他胸口锤了一拳。

大半夜的，都忌讳着呢！

话不能乱说！

那被称为老二的士兵锤了一拳，仍不自觉，双眼微凝，下意识道：“真的有声音……真的！”

对着荒郊野外的左耳动了动。

声音，是从那个位置传来的。

“咚！”

一道撕天裂地的钟声从云霄之中乍响。

恍若雷鸣，直砸到人的心头。

——这钟声？

满城的人都在熟睡中睁开眼，错愕又震惊地望向卫京城西北角的方向。

如果他们没听错的话，这是，皇帝新丧而敲的钟声？

天！

满城人浑身僵直。

凌府。

凌老太爷卷了外衫，平日里犀利的双眼再无神色，面容惨白，好似一瞬之间苍老了十岁不止。

扶着门框，眼神直勾勾攥着西北的方向，恨不得变成一张大网彻底罩住整个西北，再别让那座巨钟发出丝毫的声响！

还是走到这一天了吗？

陛下的身体不是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吗？

为什么！上天残忍狠辣至此！

那垂死的帝王是他的亲外孙啊！

——那天陛下宣布要立太子时，他就有不好的预感，却没想到这预感来的如此之快，让人如遭雷击！

凌老夫人也知道这钟声的含义。

面色惨白。

死死抓着凌老太爷的袖子，好像在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期盼的声音颤抖如枯树枝——

“陛下他……”

想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可回应她的，是凌老太爷绝望悲痛夹杂的侧脸。

只一个侧脸，什么都懂了。

城门外。

被称为老二的那士兵胸口又被人锤了一拳。

与之前泄恨的拳头不同，这一拳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行啊老二！这张乌鸦嘴可祈祷别被人逮住……否则，今日之事！你少不了掉脑袋！”

乌鸦嘴乌鸦到一国帝王身上，确实是杀头的大罪。

士兵老二揉了揉自己生疼的胸口，怨怒道：“我说的可不是这声音！”

这钟声这么响，只要一敲起来满城的人都能听到，显然这一声是第一声——而他刚才听的声音，则是马蹄踏过草丛疾驰而来的风声！

大晚上的，谁在城外纵马？

是哪个公子哥？

啧啧，帝位更迭对他们这种小人物的影响不大，毕竟换了皇帝他们没多大利益更没多大损失，但对京中那些贵族公子们……却影响颇深！

一朝天子一朝臣！

不过，他就是个看门的，这些事不用他操心！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除了这名叫老二的士兵，谁也没发现，因此，在那冷煞的铁蹄无情踩断两名士兵的腿后，老二躲过一劫，闪身躲进草丛，惊恐地看着马上的烈色身影。

——一身红衣，面容绝美，彷佛绝代妖姬，艳光四射。

雌雄莫辨，男女通杀的美。

正是凌若。

擦了擦额角的汉，凌若又一鞭子抽中马尾，“驾！”

马蹄下仿若生风，一溜神便窜进了未完全合上的城门之中。

直到凌若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那几个被马匹踩到的士兵才猛然回过神！

惨痛声次第响起，怒骂声一声皆一声。

“呸！什么玩意！仗着有几分家世就敢胡作非为？！”

“靠！来日再让老子碰见这玩意！老子哪怕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宰了这畜生！”

“就是！嘶……疼死爷爷了！”

……

他们骂的爽，丝毫没看见草丛里藏着的老二脸上的惊恐之色。

还有一辆马匹。

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统筹整个卫京兵力扶桑！

天王奶奶诶！这尊大神怎么出现了！

又是一个凌空飞骑，撞开挡路的几个士兵，马蹄不安分，朝之前骂的最凶的那士兵的胸口上狠狠踹了一脚，绝尘离开。

没生命危险，只是疼上几天罢了。

无妄之灾。

那士兵气的一翻眼一蹬腿，彻底昏了过去。

而城内，扶桑紧追着凌若，眉头紧蹙，眼底划过震撼只意。

他一直小瞧了凌若。

整整十日奔波，除非饿的受不了，绝对不吃一口东西，全心全意都放在赶路上，日夜不休！

将半个多月的路程，硬生生缩到十天！

甚至他在背后跟着……都能看见凌若裤脚渗出的血迹！

长时间骑马，凌若身为女子，细皮嫩肉，双腿早被磨破，血已经渗到外裤之上了！

这份毅力，这份坚韧，天地之下，再难找到能出其右者！

怪不得主子对凌姑娘痴缠不休……

咚！

又一声钟声传来。

砸的在前面狂奔的凌若面色惨白，内心恐慌焦虑到极致。

几个月之前，就是这些钟声，彻底砸碎了她平静的生活，砸碎了她的一切渴盼——

现在？又来？！

眼底闪过倔强和固执，隐有疯狂之色溢出，凌若手中鞭子力量更重更狠！

马儿嘶鸣一声，提着步子继续往皇宫的方向冲！

她要见卫央！

“来者何人？”

守皇宫门的锦衣卫神色严肃，手中的长枪横在胸前，禁止凌若入内，神色严肃。

凌若懒得和他分辨，手里的马鞭甩出去，一个巨力，卷走那长枪后，厉喝一声，长驱直入冲进皇宫。

“站住！”

那锦衣卫变了脸色。

若天底下人人都像这人一样一言不合就创皇宫，皇宫岂不乱套了？

“来人！”

锦衣卫嗓音里带着狠戾，“给本官拿下这强闯皇宫的贼子！”

音落，几十名装备精良的锦衣卫从暗处冲出来，手里持着弓箭，对着凌若的后背射出去。

嗤嗤。

凌若眼底划过狠色，猛转马头，躲过那几道寒芒，身下马儿奔跑的速度更快——

她现在没空和这些人磨叽解释！

早点找到卫央才对！

咚！

这是第三十二道钟声了。

凌若心尖一颤，没躲过一只羽箭的射击，胸口一痛，低头，肋骨处插了一根冰凉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