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身体还是没起色吗?”
扶桑堵住离开御书房的南太医,脸色焦急,“您老没有开些药方?”
面对这个昔日皇帝身边的第一红人,南太医不敢怠慢,可脸上的愁容却减不掉,“唉……陛下不愿吃药,老夫开再多也没用啊……而且论起医术,陛下高老夫数倍……陛下的身体,老夫有心无力。”
扶桑心底一颤,“陛下……?”
南太医不瞒他,“前两天南方的小国进贡了奇药太岁——靠着它,估计还能撑一两个月,可再多,就难了。”
“我卫国……多灾多难啊……”南太医的眼底隐见湿润。
扶桑如鲠在喉。
许久,哑声道:“多谢南太医告知……”
他,今晚就启程!
御书房内。
卫央放下了御笔,左侧是如山高的奏折,右侧空无一物。
今日的朝政,已经处理完了。
俊美如天人的脸上,浮出一抹惨淡自嘲的笑。
炎石。没有丝毫痕迹。
找遍整个南疆,连传闻都没捕捉到一条。
他心底不是绝望,而是庆幸。
——庆幸没有把这些事告诉若儿。
“周德?”
卫央略带憔色的声音响起,“摆驾七皇子府。”
起身,深黑色滚金龙袍威仪沉煞。
屋外的周德苦了脸——“皇上,您的身体不适合……”
“恩?”
一个淡淡恩字,带着逼人的煞气和压迫,压的人无法呼吸。
“是……”
周德无奈,苦涩地应下。
七皇子府。
忙碌的婢女们在打扫庭院。
虽然新皇和皇后已经搬到了皇宫,但并没有下令封闭七皇子府,而是让府邸保持着日常的运作,婢女仆人一个不减。
卫央直接去了梅园。
站在他曾经和凌若站过的高台之上。
翠绿色的梅花落了满地,雪花消融,露出潮湿而丑陋的土壤,在干枯的树枝掩映中,凄惨而荒凉。
物是人非。
卫央凤眸愈发黯淡。
正要离开,眼神掠过远处的一道青色身影,微微停滞。
那是一个妙龄少女,穿着婢女的衣服,长发极黑,散在后背,手里提着箩筐,蹲在地上,将掉落在地的梅花花瓣捡起,细心收拾干净后,放到箩筐里。
举止温婉,眉清目秀。
似乎不知道这边有人在看,一会儿笑,一会儿蹙眉,娇憨和温婉混在一起,有种别样的魅力。
卫央冷笑一声。
抬脚进了梅园。
“你是谁?”
居高临下,声音冷厉。
那小婢女明显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箩筐都翻在地上,细细碎碎的绿萼梅花花瓣如同一上好的琉璃玉钻,铺了满地。
“奴婢……奴婢唤绿衣,是这梅园的婢女,负责梅园的琐事。”
“抬起头。”
卫央没有血色的嘴唇开合,声音冰冷。
绿衣抬头,露出一对和凌若一模一样的眼睛,眼底深处,有盈盈的水光,娇俏可怜。
“皇上……”
声音软糯糯,似南方的调子。
周德一直伺候在一旁,听到那绿衣唤皇上,抬头觑了她一眼,心底却噗通一跳——这眼睛,跟凌皇后长的太像了吧?又出现在梅园这种地方,若说是巧合?他都不信……
“带走。”
卫央撇过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转身离开,绣着金纹的靴子踩在一支梅枝上,咔嚓,碎成两半。
带走?
周德一时没反应过来。
想通了卫央的意思后,急忙点头,转而对绿衣恭敬道:“这位姑娘,您是哪……”
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周德不是不想说,而是感觉有刀锋绕在自己的脖颈。
猛然扭头,待看见卫央杀人般的眼神后,噗通跪坐在地上,胆战心惊,脸色惨白,“皇……皇上……”
“朕的话你听不懂?”
卫央对着周德心窝就是一脚,眼底的暗色如恶魔,嗜血狂躁。
“她!”
卫央手指如刀,指着面色煞白的绿衣,“带到地府!”
周德浑身一颤,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陛下饶命!小的这就带她过去!”
正要伸手去撸绿衣,绿衣竟然从周德的胳膊下钻过去,一把抱住卫央的大腿,梨花带雨,哭的好不凄惨,“陛下!奴婢自问什么错事都没做过!您为什么……啊!”
卫央攥住她的下巴。
“什么都没做?你拿这话骗朕?”
绿衣眼底闪过惊惶,“奴婢真的只是梅园的一个……”
卫央捏断了她的喉骨,让她彻底发不出声,在后者惊恐的眼神中,语调冰煞如寒刀,“敢借着朕跟皇后之间的情谊来勾搭?你?”
“也配?”
手指用力,活生生掐断她的脖颈,眼底烈芒汹涌,邪噬若疯魔。
阳城。
“主子,有卫京那边传来的消息,您要看吗?”
红缎捧着一堆信函,“快马加鞭送来的,十日之前卫京的一切重大消息都在里面。”
“放哪儿吧。”
凌若淡淡道。
整理过青丝,随意在鬓边簪了一朵垂丝海棠的镂空银钗,神色慵懒。
消息分门别类。
有凌家的、有其他三大家族的、有最近重大事件的、有盐帮在卫京发展的……一一扫过,眼神定格在最角落的那封暗黄色信函上。
皇宫。
草草两个大字,戳的凌若胸口生闷。
手指掠过那两字上的墨迹,似挠在心尖,酸麻痒痛,数不过来。
凌若拿起来,平复情绪,打开信封,抽出信纸。
最普通的宣纸,寥寥几行。
卫皇称帝,光施仁政。
后宫皇后抱病不出,后妃空寂。
新皇身体堪忧,传言曾在深夜吐血。
吐血。
凌若瞳孔一缩,胃里涌出无限酸涩。
为什么会吐血……
她何必再留恋!
猛然抬头,眼底闪过沉痛和决绝。
何必再留恋?
“缎儿……”凌若嗓口发哑,“去把我制作那些药的工具拿过来。”
“什么药?”红缎先是不解,而后恍然大悟,满脸怒火,“主子!那狗皇帝都那样对你!你怎么还!”
“缎儿!”
凌若声音严厉,“我不敢再对他用情,所以离开卫京,可他曾救过我数次性命,我若不还了,如何保证自己干干净净的下辈子再也碰不到他?”
这话,不知道是训斥红缎,还是在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