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进来。”
凌若清淡的嗓音响起,门外的红樱放了人,却仍忍不住警告。
“小鬼头,别在里面胡闹,小心我做了你。”
还比了一个砍头的姿势。
不怪红樱警惕,之前这家伙爬上马车威胁凌若甚至诅咒凌若的事,缎儿全都跟她讲了,主子出嫁的关键时刻,这家伙再敢胡闹,她真会忍不住杀人。
“哼。”
稚儿抖了抖身上的深蓝色小袍子,不屑道:“狼狈为奸的奴才!”
语罢,也知道自己骂得很,红樱不是个好惹的,因此头也不回地冲进房间。
关上屋门,一眼就望见穿着嫁衣绝美若仙的凌若。
眼底闪过痴痴的光,下一秒,变成厌恶,“冷心冷肺的家伙,娘亲去世还不满三年你就要嫁人,我当初真是看错你了!”
凌若起身,火红色嫁衣曳地。
稚儿吓的往后躲了躲,却强撑着勇气,凶恶道:“你敢做还不让别人说了?我告诉你!你迟早……啊!”
凌若掐着他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她很生气。
任谁大婚的时候被一个屁孩子说这种话都不会多高兴,况且——她脾气本就很不好。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冰冷的嗓音带着嗜血的味道,“之前我不屑杀你,就跟不屑按死一只蚂蚁一样。”
“可蚂蚁变成了苍蝇,滋味儿就不那么好受了。”
“我很怀疑你的脑袋构成,究竟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天天跑我这儿来大喊大叫,难道没人告诉你我凌若——是个魔鬼吗?”
手指逐渐加大力量,指下的脖颈好似脆弱的薄纸,一个用力,便轻轻松捏断。
稚儿的眼底划过惊恐之色。
他以为这女人最多就是威胁他几句!没想到!她真的会杀他!
脸色涨红,胸腔没有空气而变得干疼干疼的,大脑发懵,他忍不住挣扎起来。
凌若仍不放手。
眼底幽黑冰冷凝成一片,“我给过你机会,可惜你自己没把握。”
手指力气加大,稚儿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双眼外凸,喉口发出啊啊的声音,却无济于事。
心底,涌过绝望。
他不该来的!这女人比他想象里的还要冷血!
啪。
最后一刻,凌若收了手,稚儿狠狠地砸在地上,身形狼狈。
“扔出去,下次再见到他,就是他的死期。”
凌若转身,眼神冰寒。
“是!”
红缎也恼的很,提起缎儿推开门,直接把他扔到雪地里,丝毫不怜惜。
小孩子又怎么样?三番两次找上门来惹事,没杀他已经是仁慈!
屋内。
凌若手里抱着暖炉,陷入沉思,许久,声音飘飘,“缎儿,你说我是不是该给娘亲守孝?”
若不是稚儿提起,她倒忘记了,一般母亲身死,孝顺的子女会守孝三年不出嫁……
“我们部落里可没这个说法。”
红缎坐在凌若旁边,支着下巴看着她绝美的侧颜,“主子觉得比起您守了三年孝,凌夫人是不是更期盼着您早点嫁给一个待您如珍宝的男子?只要您对得起凌家老小无愧于心便好,何必纠结这些?”
“也是。”凌若自嘲一笑,“事到如今,何必纠缠这些?”
一个时辰后,敲锣打鼓的声音响起,各家的添妆里都送了过来。
红缎跑断了腿,在前院和后院之间来回奔波,给凌若汇报哪家哪户都送了什么贺礼。
“主子!陛下赏了您一对琉璃如意,三厢南屿宝石,万户宅,八百里地,还有赤血宝马两匹!”
卫皇的礼给的很大,凌若虽不能亲自谢恩,但仍对着外面的青天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卫皇过后,便是各式官员贵妇送来的贺礼,有贵重有普通,端看和凌家的关系如何。
“莞贵妃贺礼,白玉送子观音一对!”
凌若合上礼单,心里默默的想——若不是做长辈的非得给礼这条传统约束着,估计莞贵妃连这个送子观音都不会给。
“魏府贺礼,灰雁一对,长乐美人画一幅!”
凌若蹙眉。
魏府。
灰雁是塞北的特有物种,极难猎得,但用作添妆却极为喜庆,卫京贵族莫不以猎得灰雁做添妆为荣。
这灰雁倒是费心了。
只是长乐美人图是什么?
凌若叫住了红缎,“缎儿,把那长乐美人图给我拿过来。”
“好!”
红缎利索地应下,过会儿,直接提了一个木箱子进来,箱子是用紫檀木做的,三尺长短,两尺高,里面的东西装的满满的,提起来有二十多公斤。
凌若好奇了。
难道长乐美人图不是一副?
揭开箱盖子,里面摆满了画卷,密密麻麻将整个箱子填满,粗粗算下来,估计不下百副。
凌若打开其中一副,眼神定住。
画中的女子穿了杏色长裙,踩在碧色的轻舟上,微风扶来,河里莲叶田田,荷花粉嫩羞人,再看那女子,五官跟凌若一模一样,只是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似乎极为愉悦。
手指微颤,凌若放下手里的画,打开另外一副。
也是一个少女,只是这次穿了水蓝色的烟罗裙,倚在碧色的梧桐树下,手里端着一本闲书,眉目淡雅,神情怡然,皓腕上带了一只翠色的镂空镯子,精致剔透。
第三副是同样眉眼的少女,穿了一身红裙骑在烈马上,长裙被风吹起,长发如墨如虹,一个回眸,笑的倾国倾城。
第四幅是轻摇烟落扇的少女,夏日的傍晚,芭蕉树碧绿的叶子挡住了她大半边脸,身后的朱红色回廊绵延望不到尽头。
一副又一副。
海边,雪山,荒漠,春季,夏湖,秋夜,冬雪,一处一落,全都有着同一个少女。
而且,少女的嘴角都含着笑。
笑的温润明朗,眼底带着自信和洒脱,好像世间的一切事对她来讲都是浮云,她该活的潇洒自在,她该活的比任何都好。
站在一旁的红缎捂住嘴巴,呆呆地看着一地的画,噤了声。
天!这些竟然全都是魏书生画的!
凌若亦红了眼眶。
合上最后一幅画。
她这一辈,对不起魏书生。
长乐美人图。
长乐……
她明白这个名字的含义了。
你放心。
我会长乐的。
【作者题外话】:码到最后,作者菌都快哭了。
魏书生。以前看文下评论的筒子们说,魏书生这个名字起的草率,其实其他好听的名字作者想了一大堆,但最后还是选了书生。
因为脑海里总有那样一幕——
若儿老了,白发如雪,她辗转反侧,猛然响起一个名字,喃喃念着:“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