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御书房,卫央站在廊下,一身白衣,身形如玉,静默无言。
扶桑跟在他的身后,见主子良久不挪动一步,想了想,小声问道:“主子,这次的事咱们真要弄这么大动静?”
卫央默然,良久,冷笑一声:“一千名士子,一半的涉及抄袭作弊之事,大皇子和二皇子真以为他们能只手遮天?这还没当上皇帝呢!”
“父皇老了,越来越心慈手软,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怎能姑息?”
“我虽然不管朝事,但也被天下百姓供养了这么多年,这种事再不插手,真没脸当这七皇子了。”
扶桑神情顿时肃然。
拐角处有个小太监探了头,见七皇子和扶桑已经站在御书房门外,急忙快步跑来,一脸焦急。
“主子,大皇子在我们宫里已经待了一个时辰了,砸了五套瓷器!您看?”
扶桑面色不善,“他去我们宫里干什么?兴师问罪?”
小太监苦了脸,“奴才也不知……大皇子一进门便开始打打摔摔,奴才跟他说了殿下您来了御书房,他不为所动不说,怒气更甚,还打了两个婢女!”
扶桑阴了脸,抬头看向卫央,等着他的吩咐。
卫央神色不辨喜怒,眼神擦过那小太监左脸上的巴掌印,唇线紧了紧。
“回宫。”
语罢,他抬步起身,衣袍带着烈烈的风声。
南宫。
七皇子的居所。
其他皇子或是娶妻或是纳妾已经从皇宫里搬出去开府独立了。
宫中居住的皇子唯有卫央一人,因此诺大的南宫,除了卫央手下的侍卫和宫女,罕有人至。
此时,南苑正中的宫殿,乱成一团。
屋内,大皇子叉着腿,手上竖了一把宝剑,面目凶狠,脚下一片碎裂的瓷碗。
见有人进来,大皇子猛然抬头,手中的利剑飞出去,寒芒四射,刺穿了门框。
推门而入的男子身形微顿,白袍的袍角被风掀乱,倏然静止。
抬头,卫央眼角扫过那刺入门框后仍然颤栗不止的长剑,杀气一闪而过。
大皇子迎着光,看清来人是谁后,眯着眼,一脸狠辣,“老七!几年没见,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啊……连长兄的人都敢动,还有什么你不敢?”
言罢,起身,虎步带煞气行至卫央身前,见卫央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怒气更盛,咬牙切齿,“今日之事,你若不给本皇子个交代,信不信本皇子带人屠了你满宫上下!”
一个将死之人不坐着等死,嚣张个什么玩意儿?
卫央终于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勾唇,眼带嘲讽。
“若我是你,这个时候会想着怎么把手下人摘出去,而不是跟个莽夫一样,冲过来兴师问罪。”
掸了掸袖角,卫央错了步子,绕开挡道的大皇子,往里间行去。
他这幅态度,彻底激怒了原本就愤恨交加的大皇子。
“站住!”
大皇子猛然转身,右手成勾,化成鹰爪,朝着卫央的脖子抓过去,看那狠辣地眼神,似乎不再顾忌血缘情分,不惜将卫央捏死在当场。
也是。
想他卫骏天潢贵胄,是中宫嫡子也是下一任皇位的有力竞选者,就是那满肚子阴谋的二皇子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如今竟然被这注定早夭的老七摆了一道?
什么东西!
因此出手的时候也没顾忌,掐死就掐死了,注定要死的人,他让他早点升天也算积德行善了。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卫央转身,一脸淡漠和冰冷,食指抬到卫骏脸前,内力纷涌,对着他的左侧太阳穴按下去。
轻点,收手,掸了掸袖袍,头也不回地朝内室走去。
哗。
血液倒流。
卫骏似被利刃刺入脑海,满眼白光炸射,剧痛翻滚,血液奔腾,他骇然地往后退了几步,一把抹上自己的脸。
满手鲜血。
怎么会!
扭头,正好对上门侧辟邪的黄铜镜,待看清镜子里面的容颜后,差点当场气昏。
那个满脸鲜血口鼻还在不停渗血的彪形大汉不是他又是谁!
老七一根指头,竟然让他七窍流血!
怎么可能!
卫骏怒吼一声,冲到门边拔出自己的长剑,厉喝几句,再次朝卫央的背影冲过去。
“小兔崽子!敢对老子出手,信不信今天让你这……”
话音卡在喉咙里。
扶桑瞅准机会出手,两根手指夹住了他的长剑,露齿一笑,寒光从唇边渗出。
“大皇子,慎言。”
卫骏连卫央都不怕,又怎么会怕扶桑这个充其量有点武艺在身的下人?
手里用力,长剑再往前递,对着扶桑的脖颈劈下来,怒吼道:“畜生玩意儿!滚开!”
嚎完了,长剑竟然没挪动半分。
他不可置信的抬头,双目血红,“混账!”
骂过之后,长剑被扶桑轻巧地夺走,扶桑把玩几下,随手甩到窗边,森然笑道:“大皇子在兵营练了这么多年,武艺可没什么长进啊。”
“你!”
骂声未出口,眼睁睁看着扶桑地拳头对他的脸飞过来,惊骇愤恨交加,一口气噎在胸口,他发誓,来日定要宰了这嚣张的奴才!
没有来日了。
扶桑一拳抡晕了他。
“主子。”
扶桑不理倒地的卫骏,擦了擦手,躬身进入里间,指着外面死猪一样的卫骏道:“这大皇子?”
“换一身衣服,洗干净了送回大皇子府。”
“还有。”卫央翻出一小瓶去瘀伤的膏药,递给扶桑,“这东西塞到他衣襟里,回去用得着。”
扶桑咽了一口口水。
大皇子那性子,若是醒来发现自己怀里还有一瓶去瘀伤的药,会不会又晕过去?
自家主子损起人来,不容小觑啊……
“摔碎的茶杯价钱都统计一下,全上报到宫务处,这事,自有人管。”
扶桑点头,心里闪过了然。
主子是不打算遮掩这事了。自己没看好手下人霍乱会试,被查出来了又耀武扬威地打上门,这事只要被抖出去,只怕大皇子在民众和官员中的风评会降到最低。
就连皇上,都会对大皇子大失所望。
想到这儿,扶桑又扫了卫骏一眼,心底叹了口气。
愚昧至此,怪不得占了天时地利,熬了几十年还只是个皇子,白白废了大好的背景。
怎么能跟自家主子比?
扶桑动了动唇,欲要说话,又压下。
罢了。说再多也无用,主子志不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