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王乐业当然也就成了这一场次的唯一听众了。而且是个尽职的听众，也不出声打断，还会主动给她送水喝。

她开始带着讲故事的节奏，开始进入角色，然后便听从王乐业的话，开始娓娓道来——

一只小手轻轻摇了摇小姐姐的肩头，“姐，我饿。”

睁开黏糊的双眼，小姐姐呆怔了片刻，正以为还在梦中时，又听见身旁弟弟的声音传来：“姐，我饿！”

午夜，阁楼小窗户外的月光格外皎洁。

小姐姐起身下床。地板冰冷，可她连拖鞋也没敢套上，直接光着脚走出阁楼小房间。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小姐姐嘘了一声，不让弟弟跟来，哄说道：“我们来玩老鼠捉猫的游戏好不好？”

见他耷拉着不解的小脑袋，小姐姐便说：“你现在是猫。不能动不能讲话。如果能保持安静不被老鼠捉到，我就奖励你东西吃……”

顿时，弟弟那双原本黯然的眼似乎在暗夜中忽然发亮了！也就是那一丝光亮，让在一片黑暗中摸索下楼的小姐姐觉得有了底气。

房子的格局很矮，阁楼通往地面的台阶仅仅十四级。下到最后一级，已经可以扶到一面墙壁，而再走两步就进了油烟味很浓的厨房。

没有开灯，在这般安静的环境中发出窸窸窣窣声响的是那开夜趴的蟑螂。

凭着感觉，小姐姐找到了一口平日煲米饭的冷锅。欣喜之下，她立马伸手进去，然而却猛然觉得有东西正火速爬上了自己的手背。皱起眉连忙缩回了手，随后在半空狂乱甩了一番后，她才将那痒痒的恶心物甩掉。

再一次伸手进去时已经没有了阻碍，可小姐姐全身的神经依旧绷着。小心翼翼地掏弄了片刻，她才把硬邦邦如沙粒的锅粑攒在手捧里。

正当带着侥幸要转身回阁楼时，凭空一声‘啪嗒’，而后厨房里的黑暗瞬间被灰白色的光取代了。

门口处站着身穿红艳睡裙的舅母，一张卸了妆的脸惨白吓人，像极童话书里那种爱吃小孩的女巫婆，呲牙咧嘴。

舅母双手掐腰，恶狠狠地瞪着她开骂：“我还寻思家里是不是遭了老鼠了，原来是你这偷食的小杂种。”

十一岁太年轻，以至于她全身控制不住地战栗，不是因为夜寒地板凉给冻的，而是因为无能为力而恐惧。

“把你手上的东西交出来。”见她闭口不言，舅母便拔高了分贝，一双凌厉的眼死死盯着她手里的锅粑。

下意识地把锅粑往身后一藏，她咬着打颤的牙坚决地摇摇头。

见一个小屁孩跟自己犟，舅母立马就来气。她伸出指甲涂得丹红的食指，指人便骂：“你个小杂种当真无法无天了吗？真是上辈子造孽啊，我这辈子才会被你们两个小杂种缠上。”

舅母越说越火冒三丈，连直指的手都气得颤抖，“哼，我可告诉你了，就这锅粑我也不给你们吃，留给哈皮吃也不给你们吃……”

哈皮是舅母养的一条农村土狗，穷凶恶极！

紧紧抿着嘴，恐惧差点让她妥协了。可一想到饿着肚子的弟弟，她只能咬牙犟着。

但偏偏就因为她这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才惹得舅母更为恼火。

见舅母气呼呼地弯下腰去捡鞋，小姐姐心里一惊，赶紧撒腿跑。然而，舅母也是撒腿就追，手里举着的正是厚实的塑胶鞋。

仗着身材瘦小、行动灵活，小姐姐快速躲到了老圆餐桌的另一边。不料，却被狠掷过来的拖鞋砸中了左脸……

嗡然一声！

有点疼，但又不是很疼，估计是因为脸皮都给寒气给绷硬实了。

趁舅母又弯下身去脱另一只脚上的鞋，小姐姐飞奔就出了厨房，然后一路逃命似的‘蹬蹬’上了阁楼，最后‘砰’地把门关上落锁，这些动作一气呵成。

剧烈颤抖的背紧紧地贴在门板上，小姐姐吓得大气不敢出。因为房子隔音很差，她能明显感觉到骂咧咧的舅妈已经追到了楼梯口。

不过，舅母似乎在黑暗中给台阶绊了一脚，因此楼梯口才传来人与木板较量的撞击声和‘哎呦’惨叫声。

随之，传来的是舅父无奈至极的声音。“你大半夜不睡觉到底在折腾些什么？有事不能明天再说嘛？会吓坏孩子的。”

舅母含着委屈嘶吼：“孩子！你就知道心疼孩子！你就知道责怪我！你怎么不问问你家那俩个小杂种干了什么好事了？”

压着声音，舅父说道：“够了，别开口闭口小杂种的。我说过以后他们就是我们的孩子，不是什么杂种……”

舅母呜咽：“你……你个老不要脸的，你就欺负我不会生育咋地啦？”

舅父叹声：“你别瞎说，我哪有欺负你了。我妹妹去了。我答应她会待这一双儿女如己出的，不是你瞎想的那种乱七八糟的。好了好了，回去睡觉，事情明天再说……”

估计是被舅父拉回房去了，等舅母的声音再传来时，已经听不太清了——“……你那妹妹为了救他男人的俩私生子都不要命了，这能怨谁呢？哼，人蠢活该……”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小姐姐才大大松了一口气，顿觉手脚虚软，就好像刚刚的逃跑已经用尽了生命的力气。

月光如水沁入阁楼小窗户，摊开手心，才发现那锅粑已经被握成了石块般的团。

安安静静的弟弟一直蜷身坐在床上，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仿佛夜空忽闪忽闪的恒星。

姐弟俩人相视，在‘劫难逃生’后默契地笑了。

但是高兴归高兴，而因为只剩那么一点点东西了，一人吃都吃不饱呢，更何况是两人吃啊。

于是吃完之后，两人倒在床上，肚子更饿了，更睡不着了。

弟弟辗转反侧个不停，姐姐心里也是不好受。但是现在更可怕的却是寒冷渐渐渗人了。而他们却只有薄薄的被子。

“弟弟，快睡哦，明天天亮了，舅舅会给我们东西吃的……”姐姐只好编谎言骗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