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随即将视线投向魏元廷。
“说。”严世冲允许道。
“古语有曰:势不可使尽、福不可受尽、规矩不可行尽、好语不可说尽,如今您在大明国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如见好就收,清清静静地安享晚年。”魏元廷语气诚恳地说。
他是燕锦暄派来的人,他当然不同情严世冲现在的境况,而且他也知道这都是严世冲咎由自取的结果。不过作为一个始终保持着清醒头脑、看得清大局势的人,一个既有血性又有悲天悯人之情怀的人,魏元廷想提醒他一句。至于他自己要怎么想,那就是他的事了。
严世冲定定地望着魏元廷,良久,啧啧几声,语气深沉地说:“魏元廷啊魏元廷,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没有见识过真正的腥风血雨,不知人世的艰辛。我告诉你,人类的生存法则从来都是弱肉强食,谁更狠更快更有力量谁就更容易获得他想要的东西。这才是最实用的道理。”
那么他是不会听他的了。一切都没有变。
魏元廷微微一笑,没有再继续亮出自己的理论,他安静地点头道:“受教了!”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服从。
严世冲将视线从魏元廷的身上移开,之后又若有若无地瞄了他几眼。不知为何,严世冲对魏元廷怀着一种很特殊的感情,那就是无论魏元廷说什么他基本上都是持反对意见的,但他的内心深处有时又会惧怕魏元廷的观点。他深怕他话中那些似乎来自古老的预言的蕴意。
而当他发现有一个人时常能说出那样的一些话来时他就不得不有些紧张了。严格来说,还不仅仅是紧张,还有些恼怒,觉得那些东西像条绳索般捆绑住了他前进的双脚,因此,有时候他很想说‘滚,我严世冲的队伍里不需要你这样的人’,可每次话到嘴边时又会咽下,这真是见了鬼了!
“大人,既然先前的那些办法都已经无效,那么我们不如来一招‘借刀杀/人’吧?”另一名手下说。
严世冲眨了眨眼,问:“怎么个‘借刀杀/人’法?”
“目前我们虽然很难撼动三皇子的地位,但燕锦暄的却不是不可能。”那名手下说。
“他在中书省的地位已经很稳,而且他做事一向谨慎,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撼动吧?”司徒元说。
“不,不是和他明着干,而是……只要废了中书省,燕锦暄就不得不下调到其它部门,而如今其它部门的重要职位都已经有人,所以肯定不会再给他加入的机会。那我们就正好可以趁着他无职无权的当儿去对付三皇子了。”那手下降低声音说。
众人神情一振。
魏元廷也浑身颤抖了一下。
“您别忽略了还有个内阁可以让他去。”司徒元说。
严世冲立即说:“那不可能,内阁的成员现在也很稳定。”
“他老爹不是还在内阁么?万一他老爹忽然急流勇退呢?”司徒元提醒道。
“以子代父?在其它小职位尚且行得通,在内阁里面就绝对不允许,何况以燕锦暄的性格也绝不会这么做。”严世冲说。
于是众人不敢再反对,遂商讨起如何废掉中书省的事来。
中书省作为皇上的直属中枢官署,它的废立只有皇上才能决定,因此要废除它的话必得经过皇上的同意。而要皇上同意的话就必须得拿出足以证明它的存在是多余的理由来。
那么,中书省究竟是不是多余呢?中书省负责诏书、中/央/政/令的起草和发布,从大明国目前的官职结构来看它是省不掉的,从职责来讲也无法省去。
大家又冥思苦想起来。
魏元廷有些心不在焉,但他竭力装出认真思考的样子。
“有办法了。”忽地,严世冲的另一名手下一拍脑袋说。
大家齐刷刷地望向他。
“我们可以向皇上提议将中书省的职责转移到内阁来,如此也正好可以提升内阁的权力。这件事只要皇上同意,内阁的人肯定是不会有意见的。”那人又说。
这倒是个好办法。
只是要如何说服皇上呢?
“那咱们可以制造一个事件啊。”未几,有人提议道。
“这可不好制造,中书省里的那二十二个人如今可都是团结得很的呢。”魏元廷说。
“那是因为诱/惑不够。”又有一个人说。
“那您看里面的谁比较贪/财?”司徒元问。
于是有人说出了两个人的名字。
接着严世冲说:“既然中书省掌管‘皇帝诏书的发布’,那我们就从这一点上去制造事件吧。”
如此一来,矛头似乎面向的是整个中书省而不是燕锦暄个人,而且事情的缘由从表面上看也与严世冲无关,所以严世冲觉得此计划的可行性很高。
既然觉得可行,严世冲立即与大家商讨具体的行动计划,一群人遂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大家一直商讨到太阳下山时终于有了结果。
接下来就是行动了。
他们商定在后天行动。
魏元廷在散会后立即悄悄地溜出了严府。
他去见了丰子朝,让丰子朝帮他转交一封信给燕锦暄。
燕锦暄在收到这封信后立即去东王府见三皇子。
此时已经是晚上,燕锦暄想到苏善蕴还在苏府里眼巴巴地等着他,心里又有些不安,忙让李志同先到苏府去告知一声。
“你怎么看?”三皇子在得知此事后问燕锦暄。
“中书省可以废掉,不过不是在此时。”燕锦暄答道。
“那么我们就识破他的诡计吧。”三皇子说。
“不必识破,就让他得逞,让他以为我们什么也不知道。”燕锦暄说。
“这话怎么讲?”三皇子好奇地问。
燕锦暄便凑近他的耳边解释。
三皇子听毕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当燕锦暄走出东王府时天色已经黑了很久,他立即坐上马车直奔苏府。
苏善蕴自得知他因事而不能及时赶来的消息后就一直很担心,因此晚饭时也只喝了一小碗冬瓜汤就什么也吃不下了。
晚饭过后她就站在抄手游廊上等着,目光专注地望着垂花门的方向。
她又想起自己十二岁那年的那个雨夜在垂花门前等他回来时的心情。
不知为何,她这次的心情比那次还要焦灼。
她已经不知在抄手游廊上站了多久。
宋嬷嬷提灯笼的手都快累得抬不起来了。
“你进屋去吧,我在这等着就好。”苏善蕴对宋嬷嬷道。
“好吧,我就在大厅里面,你可随时叫我。”宋嬷嬷说,她将那灯笼搁在苏善蕴的身边便转身进屋去了。
不过宋嬷嬷并没有在屋里坐着,而是站在大厅的门口静静地看着站在抄手游廊里的苏善蕴。
作为苏善蕴的贴身嬷嬷,宋嬷嬷自然是不能就这样丢下她而自顾自地在屋里呆着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