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嫤随着蒋王氏,走进和宁侯府。
和宁侯府占地广,庭院宽阔,花草树木错落有致,屋宇雕梁画栋。
其中奢华程度,比之辅国公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婆媳二人在正厅等了片刻,便见杨蒋氏扶着杨光璧跨进门槛来了。
蒋王氏站起身来,面色难看,一言不发。
她瞧杨光璧虽然走的慢,但至少还能行走,假以时日,应该是能好起来的。
而她的儿子呢?
到现在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都是杨光璧害的。
她能甘心吗?
杨光璧则看向赵嫤。
赵嫤看了他一眼,撇过脸去,微抬着下巴,柔嫩的唇瓣紧抿着,看着有几许嗔怒之意。
她眼角余光瞧见,杨光璧果然愣住了,心下更有了几分把握。
杨光璧原本有些怀疑之前在辅国公府的事,是赵嫤设计的。
可又想不通,赵嫤为什么要这么做?
蒋怀赋已经是废物一个了,赵嫤跟着他难道不比跟着蒋怀赋好吗?
赵嫤根本没有动机这么做。
他就怀疑,是不是他和赵嫤哪里走漏了风声,有人设计了此事。
眼下,看赵嫤的反应,似乎也是埋怨他的。
也就是说,他们之间是互相误会了?
是蒋雪琼从中搞的鬼?
“贤侄,你醒了。”蒋王氏不冷不热的开口。
“舅母。”杨光璧回过神来,朝着蒋王氏行礼,又招呼赵嫤:“弟妹。”
“你做下那样的事,又何苦叫我和婆母来?”赵嫤扭过脸不看他,一语双关。
这话明面上,是埋怨杨光璧对蒋怀赋做出那样的事。
而暗地里的意思,就只有他们二人明白了。
“赵嫤,他们表兄弟之间的事,你就不用你多管了。”杨蒋氏在扶着杨光璧坐下,自己也在主位上坐了下来,一派大家主母风范:“人醒了,我们两家可以坐在一起,好好谈一谈。”
“你儿子是醒了。”蒋王氏冷冷看着她:“我儿子呢?”
“王群慧。”杨蒋氏早有准备,很有气势的望着她:“你我是多年的知交好友,两个孩子闹成这样,谁都不想。
明玉醒了,对我们两家而言都是好事,否则一定会闹得不可开交的。”
“所以,你觉得只要你儿子好了,我儿子好不好无所谓?”蒋王氏往前走了一步,咄咄逼人。
其实,一直以来,因着和宁侯府势大,她对着杨蒋氏时,姿态一直都是很低的。
而杨蒋氏,确实有几分本事,她也算是真心佩服。
但此番,干系到她儿子的性命,她怎会让着杨蒋氏?
平日,她也只不过是有意让着杨蒋氏罢了,并不是真的怕了她。
真要是斗起来,辅国公府虽然不是和宁侯府的对手,但怎么也能撕下它一块肉来!
“你怎么说这样的话呢?”杨蒋氏皱起眉头,眉目间还是有些上位者的姿态:“占文怎么说也是我的娘家侄子,我能不心疼他吗?
别说是有明玉的缘故在其中,就算是没有,我难道还能绮占文于不顾吗?
你扪心自问,从前我给占文的帮助,还少吗?”
“从前是从前,从前你是疼爱他,但我也没少疼你儿子。”蒋王氏寸步不让:“杨光璧既然醒了,就该叫他到我家去看看占文受的什么罪!”
她说着,目光转向杨光璧:“还有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占文从小和你一起长大,比亲兄弟都亲,你为什么给他下药?”
她嗓音尖利起来,眼眶也湿润了。
蒋怀赋是她唯一的儿子啊,如果可以,她愿意拿自己去换!
杨光璧手握成拳,在唇边半遮着,咳嗽了一声才道:“舅母您别生气。
我那日给占文喂药,也是他自己要求的。
他说睡不着,心口难受,叫我让小厮去买……”
“放屁!满口胡言!”蒋王氏闻言,几乎暴跳如雷,愤怒到口不择言:“我看你就是欺负占文不能说话,便将由头都栽赃到他头上!”
“舅母,我怎么会?”杨光璧一脸无奈地辩解:“占文他总会好起来的,我要是撒谎,将来任由你处置。”
他都听说了,蒋怀赋躺在床上,几乎已经彻底废了。
想恢复过来说话,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真的能,大概也要很久。
他自然不能将与赵嫤约好之事说出来,只能胡乱找个借口。
反正,他本就是个油嘴滑舌的,说谎话不过信口拈来罢了。
蒋王氏哪里肯信?
她正要再反驳,门口和宁侯杨度进来了。
“侯爷。”杨蒋氏站起身来,瞧见了杨度身后风尘仆仆的辅国公,又道:“二弟,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姐。”辅国公蒋士柯朝她点了点头:“才回来没多久,与姐夫碰了个头。”
“国公爷,你可回来了……”蒋王氏一瞧见他,顿时有了主心骨,转身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伸手指杨光璧:“明玉他……险些害死咱们的占文啊……
国公爷可要替占文做主啊……”
“事情我都知道了。”蒋士柯看向杨光璧:“明玉身子无碍便好。”
蒋王氏见他没有想象中的愤怒,竟然还有心思关心杨光璧的身子,不由惊愕的看他,几乎不敢置信。
“国公爷,你……”她就要开口质问。
“行了。”蒋士柯打断他的话:“事已至此,你再哭闹也于占文的身子也无益处。
有这精力,倒不如回去好生照顾占文,也好叫他早日康复。”
蒋王氏见他如此,心中焦灼,却也不敢当众反驳他,只是一阵哭泣。
赵嫤在一旁,低眉顺眼的陪着,这会儿反倒没有人留意她了。
她却在观察眼前所有的人。
杨光璧是个好色之徒,她可以随意玩弄于股掌之间。
蒋王氏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很好拿捏。
而杨蒋氏,是比一般妇人多了些气魄与手腕,但杨光璧一出事,她也是自乱阵脚,到底也摆不脱后宅妇人的眼光。
最难对付的还是蒋士柯与杨度,这两个老东西见了面,似乎很快就达成了一致,看情形已经和解了。
不愧是做大事的人。
看样子,她不能再歇着了。
“你们二人,到门口去吧。”杨度朝赵嫤和蒋怀赋挥了挥手:“我们说些事。”
他看蒋王氏还是不服气,话要说清楚了才好。
有些话,小辈们不适合听。
“是。”
赵嫤与杨光璧齐齐应了。
赵嫤沉着小脸,走了出去。
杨光璧因着身上有伤的缘故,走得很慢,但早在转身之际,他便忍不住面露喜色了。
他终于有机会跟赵嫤解释清楚了。
“弟妹……”
出了门,他挥手遣退了门口的下人。
“你那样戏弄于我,还喊我做什么?”赵嫤黛眉微蹙,转过脸去。
“弟妹说的哪里话。”杨光璧回头看了看屋子里,走近了些,压低了声音:“我怎么舍得戏弄弟妹?”
他贪婪地盯着赵嫤无瑕的侧脸,只恨自己有伤在身,心有余而力不足。
“舍不得?”赵嫤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我在那里等你,却等来了三五个大汉围着我,你知道我当时多害怕吗?
而你呢?你与蒋雪琼躲在暗处看我笑话。
若不是我婢女多,我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你还好意思说?”
她说着话儿,便红了眼圈,倔强又委屈的模样,叫人心疼极了。
“怎么可能?”杨光璧伸手拉她:“我怎么舍得……”
“你舍不舍得,事实摆在眼前!”赵嫤躲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我也是被算计的,谁知道蒋雪琼那个贱人竟然有那么深的心机?”杨光璧真挚地望着她:“我要是与她联手,又怎么会被她刺伤?”
“谁知道你们为什么狗咬狗……”赵嫤一脸气恼,像是被气得口不择言了。
她越是如此,杨光璧便越信她说的是真的。
“我发誓,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算计你,否则我天打雷劈……”杨光璧抬手指着天。
“我也不要你发誓。”赵嫤打断他的话,上下看了他一眼,垂下头:“现在,怀赋成了那样,道长说你的八字对他好,我只希望你能常去看看他……”
“你这么心疼他?”杨光璧皱起眉头。
“不是……”赵嫤摇摇头,声音小了下去:“我动了那样的心思,终究是对不起他……”
“好。”杨光璧点点头,身后的门忽然开了。
他回头,就见蒋王氏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一把拽过赵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