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宁候府的人将杨光璧抬走之后,整个东厢房总算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王正和收拾了自己的药箱,背在身上打算跟过去。
他是和宁侯杨度请来替杨光璧诊治的,自然要跟着一道走。
蒋王氏此时已经定下神来,忙上前客气的开口:“王太医,请留步。”
她随意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
“国公夫人还有吩咐?”王正和停住脚步,转头看她。
“我想问一问,我们家孩子……”蒋王氏回头看了看蒋怀赋,没有说下去。
她的意思很明了,她想知道蒋怀赋现在的情形。
赵嫤在不远处,也抬起眸子看王正和,她也很好奇蒋怀赋现在是什么情形。
“令郎性命无忧。”王正和开口。
“我知道。”蒋王氏忧心的望着他:“我就想知道,他用了那么多朱砂安神丸,可会留下什么隐患?”
“这个……”王正和沉吟:“国公夫人还是请个大夫来给令郎瞧一瞧吧。”
他本不想过问辅国公府的事,方才也只是一时情急,才给蒋怀赋把了脉。
他是宫里的太医,不好太过牵扯到这些朝廷大员家中之事。
“王太医有什么话尽管说,后头我会请大夫的,我只是想心里有个数。”蒋王氏勉强露出几分讨好的笑意。
若是平日,她不会这样讨好一个太医。
今儿个为了儿子,她也不管那些个了。
“那我便实话说了。”王正和抚着胡须道:“这样的安神丸,用多了是会伤及大脑的。
令郎醒来会如何,要看他的运气,也有运气好的,不受影响,处处如常。
运气不好的,会形同痴呆,更严重的情形势就这样一直躺着,成为一个活死人。”
“这么严重……”蒋王氏脸色瞬间煞白,险些上不来气,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好在一旁的春嬷嬷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夫人别太担心,大夫只是说有可能。”
“告辞。”王太医不再多言,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春嬷嬷,万一占文不会醒,可怎么办……”蒋王氏几乎站不住脚,连着往后退了数步。
春嬷嬷连忙宽慰她:“不会的,少爷吉人自有天相,夫人别多想了,先回院子去歇一歇吧。”
“不,不。”蒋王氏拼命摇头,又站起身来:“我要陪着占文……”
“夫人,您累了……”春嬷嬷无奈的扶着她。
蒋王氏压根不听她的,坐到床沿处,抓着蒋怀赋的手,一下便痛哭起来。
帝京的大家夫人之中,她也算是排得上号的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未有过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候。
赵嫤在一旁,冷眼望着她痛哭流涕,蒋王氏也有如今,当初害她娘的时候,可不曾有过丝毫的手软。
“大少夫人,求您劝劝大夫人吧……”春嬷嬷求她。
赵嫤漆黑的杏眸中泛出几许泪光,上前朝着蒋王氏道:“婆母,我看怀赋的情形未必会像王太医所说的那样严重。
怀赋并没有七窍尽出血,应当不会有大碍。
我曾听人说,人即是昏睡着,心里头也是有知觉的,您这样哭对怀赋他不好。”
“那要如何?”蒋王氏听她所言,顿时止住了哭泣。
“您别哭泣,让他好生歇着便可。”赵嫤一脸心疼的望着她:“我看您的脸色也不好看,不如先回院子去歇一歇,明日再来。
或许您来的时候,怀赋他已经醒了。”
她说这话,自然不是真的心疼蒋王氏。
蒋王氏若是守在这处过夜,她今儿个也别想好生歇着了。
依着蒋王氏的性子,一定会将她也拘在这处,彻夜不眠的守着蒋怀赋。
与其如此,还不如她先开口打发了蒋王氏,再关起院门来,岂不自在?
“不,我要守着他!”蒋王氏固执地拉着蒋怀赋的手。
“大夫人,少夫人说的对。”春嬷嬷也跟着劝:“您先回去歇着,您要是不养好了身子,少爷他明日醒了,您如何能照顾他?”
蒋王氏闻言,有些犹豫。
“走吧,夫人,这里交给大少夫人。”春嬷嬷扶起她。
“好生守着他,若有纰漏,唯你是问!”蒋王氏看着赵嫤,好像一下清醒过来,疾言厉色地警告。
“婆母放心吧,再怎么说我和怀赋也是拜过堂的,我也盼着他好。”赵嫤说着,叹了口气。
蒋王氏又看了看蒋怀赋,替他掖了掖被角,这才出去了。
“惜时,替我送一送婆母。”赵嫤吩咐。
惜时只去了片刻便回来了,笑嘻嘻的道:“姑娘,人走了,院门已经落闩了。”
“留两个人在这里轮流看着,别死了。”
赵嫤吩咐着,便出了东厢房的门。
蒋怀赋已经成了这样,死不死都不重要了。
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她手里。
回道内间,她坐了下来:“取点茶用具来。”
折腾了这么久,她总算能坐下,点盏茶来吃了。
今儿个不论点的好不好,她都要吃了,权当是庆祝。
在她忙碌着点第二盏茶的时候,聆风来小声禀报:“姑娘,红莲一直在外面徘徊,都有好久了。”
“随她。”赵嫤垂眸盯着手中的动作,随意回了两个字。
“姑娘。”聆风走近了些:“红莲已经作完证了,不起作用了。
要不然,就别留着了?”
“不成。”赵嫤拍了拍手上的茶沫,去过茶筅,预备注滚水:“才出了这样的事情,风声还没过去。
她若是在这个时候出了事,很难不让人怀疑。
尤其是杨蒋氏,她是个聪明人。”
“是。”聆风应下。
傍晚时分,红莲终于鼓足了勇气,求见了赵嫤。
赵嫤下午小寐了一会儿,倒是睡着了,却又觉得清醒,醒过来还有些不适,坐在床上醒神。
“姑娘……”
红莲一进门,便重重地跪下了,掩面啜泣起来。
“别哭。”赵嫤看了她一眼,倒也不曾不耐烦,只淡淡道:“哭解决不了问题。”
“姑娘,奴婢错了,奴婢知道错了……”红莲连连磕头:“奴婢愿以死谢罪,求姑娘放过我的家人和……和表哥……”
她说着,几乎泣不成声。
赵嫤看了她片刻:“不错,有觉悟,知道自己是要死的。”
签死契的婢女,背叛了她,自然没有活路。
当初,选下等婢女时,她特意买了有父母家人的,就是防备着她们背叛。
既然出了这样的事,自然该付出代价,心慈手软的人只会命短。
“奴婢愿意以死谢罪,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红莲又磕头:“奴婢只求姑娘放过奴婢的家人……”
“你暂时不能死。”赵嫤掀开被子,赤足下了床:“你先出去吧,时候到了我会告诉你。”
她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盏热茶。
红莲不敢不听,只好起身退了出去。
后窗处,传来响动。
赵嫤不曾理会,站在原地,搁下了茶盏。
下一刻,腰身便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箍住了,双脚也悬了空。
“这样冷的天,怎么不穿鞋?”周彧垂眸望着她略带倦意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