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集市上零星之处亮起了点点烛火。
金春馆矗立在街道边,高大的欢门彩楼上的大红灯笼照的四周亮堂堂的。
这里,是个销金窟,也是个不夜之地。
见赵嫤来,老鸨亲自迎了上来:“少夫人今儿个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赵嫤到这处来消闲,多数时候是午后,有时候晌午也来。
像这样天才亮就来,还是头一回。
“妈妈起的挺早。”赵嫤淡笑着开口。
“往常也没这么早,今儿个有点事情。”老鸨讨好地笑道:“您先去坐,还叫您常要的那几个……”
“不用。”赵嫤摆手:“今儿个不叫人,我是来找妈妈有事的。”
“少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的,一定尽心。”老鸨忙不迭得开口:“您坐这儿说。”
“倒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赵嫤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抬眸望着她:“我记得,你这处时不时会让手下的姑娘换各种扮相,在大厅内跳舞揽客?”
赵嫤看了看那高高的台子。
“是。”老鸨点头:“少夫人有什么吩咐?”
“她们都扮作什么人呢?”赵嫤靠着桌子,单手支着下巴问。
“这个,可就多了。”老鸨如数家珍:“有时候扮绣娘,有时候扮女掌柜,也扮那个卖豆腐的,还有宫女一类的……”
她笑着,声音越发的小下去,宫女什么的,自然不可多说。
“有没有扮大家千金的?”赵嫤轻笑着问。
“也有。”老鸨笑着道:“不过,少夫人也知道,都是风尘女子,哪里有大家闺秀那股清高和气质?
再说,那头面服饰也都不是像真的那么昂贵精致,扮起来总归不是那么的像。
怎么,姑娘是要用?”
赵嫤看了惜雨一眼。
“将东西都抬进来。”惜雨会意,扬声吩咐。
粗使婢女们便抬了巷箱笼,捧着各色首饰盒子进来了。
“少夫人这是……”老鸨不解。
“打开。”
赵嫤随意吩咐。
婢女们开了箱笼与首饰盒子。
老鸨眼力极好,稍稍看了看便一脸的惊叹:“哎哟,这可都是好东西。”
“都是旧东西。”赵嫤笑着回。
“旧东西,也都值钱啊。”老鸨指着其中一件首饰:“这青金玉的花冠多罕见呐,怎么也值个好几千两。”
赵嫤只是笑了笑,不曾言语。
老鸨越发的奇怪,赔着笑小心地问:“不知少夫人将这些东西都搬到我这处来,到底是有什么吩咐啊?”
“今儿个傍晚,叫你这儿的姑娘们穿戴上这些东西,扮一回千金小姐,到门口去跳舞。”赵嫤随意拿起一根八角锤的金钗,在手中把玩:“这套青金玉的头面,就归你了。”
老鸨愣了愣,不敢置信:“少夫人是说,只要我这儿的姑娘们穿戴这些衣服饰品,扮作千金小姐在门口跳舞揽客,这套青金玉的头面就送给我了?”
“不错。”赵嫤杏眸含着几许笑意,望着她。
老鸨瞧着那套头面,意动不已。
不过,她到底是老江湖了,知道天底下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她看向赵嫤,小心试探:“我能不能问一问少夫人,这些首饰衣服是谁的?”
这一看,就是哪个千金大小姐的东西。
不问清楚是谁家的,就碰了这些东西,万一是她惹不起的高门大户,那她这馆子还要不要开了?
赵嫤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漫不经心的道:“是谁的,你不必管。
左右,不会有人来寻你麻烦就是了。”
老鸨犹豫着,一时不曾言语。
赵嫤弹了弹指甲,抬眸看着老鸨,缓声道:“妈妈有所忌惮,我也能理解。
若实在为难,也不必勉强,我再去下家看看。”
她说着,便站起身。
“瞧少夫人这话说的。”老鸨反应过来,上前笑道:“我还能信不过少夫人吗?
行,少夫人这样东西就放在这儿,今儿个下午,我就来安排。”
几千两银子呢,不能就这么飞了。
至于是谁的衣裙首饰,那就不关她的事了,她左右是拿钱办事。
“妈妈是聪明人,应当知道该如何做吧?”赵嫤笑者瞥她。
“知道,我让他们将妆都化的淡一些,梳那些千金常梳的发髻,保管看起来以假乱真。”老鸨挥着手,眉飞色舞地开口。
她明白,赵嫤这样要求,无非就是为了羞辱这些衣裙首饰的主人。
其实,只要不说出这些衣裙首饰是谁的,也伤害不了那人,最多也就是就那人心里头膈应。
不过,大家千金,最在意的也就是这些了。
赵嫤这么做,若对方是个心事重的,就是气出病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妈妈聪慧。”赵嫤笑着颔首,抬步往外走:“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少夫人放心。”老鸨连连点头,跟在后头送她出门。
此时,外头天已大亮,集市上也有了往来之人,早点铺子冒起了热腾腾的水汽,各色吆喝声也陆续响起。
赵嫤不曾上马车,在集市上缓缓漫步。
她四下里随意瞧着,很喜欢看这样的人间烟火。
如此,一路行至八珍斋,要了一桌早点,坐下不紧不慢地用了。
“惜雨。”
她取过帕子,拭唇。
“姑娘。”惜雨上前。
“去付银子,顺便你们也买些包子点心当早饭。”赵嫤淡淡吩咐:“对了,让伙计装起来一份,再要一罐热茶酪,带回去给蒋怀赋。”
“是。”
惜雨应了。
惜时已经忍不住笑起来:“谢姑娘,姑娘真好。”
八珍斋的点心,是全帝京最好的,价钱自然也高。
如赵月华、赵如秀那有的大家小姐,一个月也就舍得吃那么一两回。
可她们跟着姑娘,却是常常吃的,姑娘待她们,可真大方啊!
就冲这个,她也愿意一辈子效忠姑娘,绝不生二心。
一切妥当之后,赵嫤上了马车。
路过一家医治牛马的铺子时,她出声吩咐:“停。”
“姑娘有何吩咐?”
惜时忙跑到马车边问。
“去那里。”赵嫤素手挑开马车窗口的纱帘,指了指治牛马的铺子:“便说家中幼马受伤了,还到处乱蹦,买些能使马儿镇定的药粉来。”
惜时愣了一下,点头:“是。”
姑娘哪有这样的马儿啊?
她只想着,也不曾开口询问,反正她听姑娘的,姑娘让如何便如何。
片刻后,她又跑回来:“姑娘,店家说有两种药粉,一种气味大但是便宜,还有一种没有气味,就是价钱高。
奴婢不知买哪一种?”
“傻丫头,自然买没有气味的。”赵嫤弯着盈盈凤眸,轻声笑言:“若有气味,那畜生如何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