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与大孙女一道来的。”赵老夫人如是道。
“哦?”乾元帝挑了眉眼:“哪位是你的大孙女?”
“回陛下。”赵老夫人又行了一礼:“先前在花厅休息的时候,老身的大孙女叫和妃娘娘跟前的静嬷嬷请走了,到眼下,也不曾回来。”
她脸上满是忧心。
倒不是担心赵嫤,而是怕赵嫤闯下什么祸端来,连累了她和家里的儿孙。
既然陛下问起,她自然要照实说了。
“哦?”乾元帝扭头,朝着一旁的帘子后望去,口中吩咐:“叫和妃来。”
大太监进忠不敢怠慢,连忙转身朝着帘子内尖声道:“和妃娘娘,陛下有请。”
和妃很快便从里头走了出来,她面上挂着和善的笑意,语气是一贯的柔和:“臣妾见过陛下,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后娘娘。”
“免礼。”乾元帝随意抬了抬手,便问道:“赵老夫人说,你将她孙女叫了去,便不曾回来,怎么回事?”
和妃愣了一下,看向乾元帝:“陛下是说,淮安侯府的大姑娘赵嫤吗?”
“她叫赵嫤?”乾元帝假意问了一句。
“是。”和妃奇怪地道:“她不曾来这里吗?
臣妾叫她去,问了几句话,便放她出来了。
从我那处出来的时候,我还说要让人送送她,她却说不要,说上回来过,自己认得路。”
“你将她放出来了?”乾元帝偏头看着她,眼神阴翳。
和妃心中一紧,面色丝毫不变,笑着点点头:“是。”
“那人呢?”乾元帝问。
和妃摇摇头:“臣妾就不知道了,许是宫里地方大,赵大姑娘迷了路?”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经盘算出了赵嫤的死法。
就在御湖里淹死吧。
月黑风高的,一个不熟悉皇宫的人,失足掉进御湖里,很合情理。
“这也是有的。”皇后接过话道:“陛下,不如派人去寻一寻吧?”
“去。”乾元帝朝着进忠抬了抬手。
进忠立刻点头应了,朝着一帮伺候的小太监挥了挥手:“快去,多叫一些人,将沿途好生搜一搜找一找,看看赵大姑娘到底在何处。”
他分外卖力。
旁人不知,他却是知晓的,这些日子,乾元帝一直记挂着赵嫤。
就等着今日,能得以一见。
这和妃在其中搞了什么鬼?
莫非,她猜到了陛下的想法?
他悄悄打量着和妃的神色,面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现。
乾元帝又看了和妃一眼:“你找赵嫤去你宫里做什么?”
和妃便露出了几分悲切的神色,叹了口气:“陛下也知,我的母家已经覆灭了,就只于下我一个人。
我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
就是赵嫤的继母蒋晴柔与我娘家的嫂嫂,是嫡亲的姊妹。
前些日子我听说,蒋晴柔亲生的大女儿去了,小女儿又得了离魂症,便一直想着这件事,觉得她也是个可怜的人。
赵嫤今日进宫来,我便想着,问问蒋晴柔好不好,再看看她那个小女儿,我能不能帮一帮。
问过之后才知道,蒋晴柔已经与淮安侯和离了,人也不知所踪。
臣妾这心里,还有些难过呢,就不曾令人送赵嫤到大殿这处来。
说起来,也是我的疏忽。”
她说着,还掖了掖眼角,一副伤怀不已的模样。
“母妃,今日是皇祖母的生辰,您就别这样了。”雍王妃此时站起身来。
雍王放下筷子,看向雍王妃,他想用眼神警告她,可雍王妃压根儿不看他。
和妃只当雍王妃是好言相劝,也不曾在意,只忙着朝皇太后行了一礼:“对不住太后娘娘,是臣妾扰了太后娘娘的兴致。”
“母妃。”雍王妃再次开口:“儿媳是说,您别瞒着父皇了。
既然父皇想见赵嫤,您就让她出来吧。”
和妃惊了一下,扭头看着她:“静芝,你在胡说什么?
我方才已经与陛下说了,赵嫤并不在我那里,你怎么还说这种话?”
她眼神里藏着警告。
罗静芝敢坏她的事,别怪她接下来不客气。
“儿媳不曾胡言。”雍王妃道:“其实,母妃请赵嫤过去的时候,儿媳就在门口,亲眼瞧见静嬷嬷将赵嫤带进了母妃的宫中。
后来,一直到母妃出来赴宴,也不曾瞧见赵嫤出来。
儿媳知道,赵嫤一定还在母妃宫中。
母妃快派人去,将赵嫤请出来吧,也省得人家赵老夫人着急。”
雍王握紧了拳头,却没有站起身来。
“我说了,我已经将她放出来了,静芝你快别胡言了,免得你父皇误会我。”和妃恨不得掐死雍王妃。
这个贱人,当时雍王与她商议,要不要留下这个贱人时,她考虑到雍王的名声,最终还是点了头。
若早知道,她会在今日坏赵嫤这件事,她绝不会点这个头的。
要是她不点头,雍王妃这个贱人早就被休弃了,哪里还有机会坐在这里?
“那……儿媳就不多言了。”雍王妃笑看了一眼乾元帝。
“和妃。”乾元帝端起酒盅,抿了一口:“你也是宫里经年的老人了,朕记得,你一向懂事。
今日母后寿宴,朕不想母后不快。”
他这话,听着平平常常的,除了语气有些阴翳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
但整个大殿内,都彻底的安静下来。
在场的人,几乎都是心思玲珑剔透的,从这几句话,就听出来乾元帝的不悦。
或许,若不是皇太后今日生辰,乾元帝现在就会派人去搜和妃的宫殿了。
和妃脸色微微泛白,仍然强撑着道:“陛下,臣妾当真不知赵嫤在何处。
静嬷嬷,你回宫去,让人仔细找找,看看赵嫤是不是还在我那处。”
“进忠,你带人一道去。”乾元帝一挥手。
他想见的人,岂是和妃能挡得住的?
当年的事情,和妃一清二楚。
所以,和妃因为什么拦着赵嫤,他也心知肚明。
和妃脸色更白了几分,往后退了半步,没有再开口。
聆风瞧见进忠带着一众人,在和妃的宫殿内分散开来,四下查找。
她瞧好了时机,一脚踹开了柴房的门,朝着外头高喊一声:“人在这里!”
紧接着,她足下一跃,便上了房顶。
赵嫤从柴房里走了出来。
一众宫女太监围了上来:“忠公公,人在这里!”
进忠快步走近。
廊下灯笼的光远远的照到这边,光照不足,却也能大致瞧出赵嫤的轮廓。
进忠双目瞪的滚圆,心中大惊,赵嫤这般模样,看起来与当初的盛雪一般无二。
“赵大姑娘!”
他深深一揖。
“你是?”赵嫤偏头望着他。
“奴才是陛下跟前伺候的进忠。”进忠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回。
赵嫤要是进宫,只凭着这张脸,绝对宠冠六宫。
这可得罪不得。
“原来是进忠公公。”赵嫤笑了笑:“久仰大名。”
乾元帝的大太监,她之前便认得。
“不敢不敢。”进忠低着头:“赵大姑娘叫我‘进忠’便可。
请姑娘所以我到大庆殿去,陛下等着见您呢。”
“嗯。”赵嫤含笑点点头:“请公公带路。”
进忠忙在前头引路。
静嬷嬷看着这一幕,靠在廊柱上一时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嫤这就去陛下跟前了,这可怎么办?
她咬了咬牙,还是快步跟上了。
不管怎么说,她得守在娘娘身边。
她在心中宽慰着自己,娘娘好歹有雍王殿下可以倚仗,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应当不至于对娘娘如何的。
赵嫤随着进忠,一路进了大庆殿。
她迈进门槛的那一刻,和妃脸上的血色一瞬间便褪尽了。
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赵嫤的脸上。
太后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周彧的眼神落在了赵嫤是身上,却没有一如往常的收回来,而是细细的将她打量了一遍。
周金玉一直盯着周彧,见状指甲都快掐入自己的手心了。
哥哥这样盯着赵嫤,不会真的是对她动心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