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晴柔别无他法,只能抬起头来。
当她瞧见上首坐着的人是赵嫤时,浑身不由猛的一震,瞳孔也抑制不住的缩了缩。
赵嫤这个贱人,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难道,是来让掌柜的将她赶走的?
赵嫤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怎么是你啊?”赵嫤黑眸中露出些许惊讶,又笑了:“你怎么沦落到这种境地了?”
瞧见蒋晴柔如此,她心中似乎比三伏天吃了蜜沙冰还要畅快些。
早知道这情景瞧了如此痛快,她应该早些来的。
蒋晴柔再次低下头,一言不发。
她如何能看不出,赵嫤是在讥讽她?
那掌柜的听赵嫤如此说,不由问:“贵人认得她?”
他方才,悄悄打量赵嫤,见她穿戴和所用的东西,无一不是价值连城。
这称呼,又跟着变了。
“认得。”赵嫤笑了笑,垂眸看着蒋晴柔。
蒋晴柔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静:“赵嫤,我知道,你是来嘲笑我的,也是来断我的活路的。
但是我不怕你的嘲笑。
我堂堂正正,靠自己的双手过活,就算你将我从这里赶走,这城里还有千千万万个小铺子,总会有铺子愿意收留我的。”
她现在倒是不像前几日那么惶恐了。
“你的不屈不饶,我很喜欢。”赵嫤望着她,徐徐道:“我只是恰好路过这里,来瞧瞧你。
倒是没有嘲讽的意思,至于断你的活路,尚且不需要我亲自动手。”
蒋晴柔早已叫食不果腹的日子磨平了棱角,也不恼不怒了:“那你叫我出来,是何意?”
“我就是叮嘱叮嘱掌柜的。”赵嫤看向一旁的掌柜的:“这妇人,从前是我的继母。
如今,她如果父亲决裂了,无处可去。
掌柜的可要多多关照她。”
掌柜的闻言,忍不住问:“不知贵人是哪家的姑娘?”
“我父亲,是淮安侯。”赵嫤朝他弯眸一笑。
掌柜的叫她笑得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心里头却一阵窃喜。
这几日下来,他也从蒋晴柔的言行举止看出来,蒋晴柔从前身份应当是挺高的。
蒋晴柔却一直不肯说,他也不曾强求。
却没想到,这从前还是个侯夫人。
这回,他可赚了。
没想到,他一个平头百姓,也能睡到从前的侯夫人。
他看向蒋晴柔,眼神中有着异样的光芒,等回头可得好好玩玩这位前侯夫人。
赵嫤起身,理了理自个儿的衣摆:“走吧。”
她说着便往外去了。
本来,她还想捉弄捉弄蒋晴柔。
但再看蒋晴柔跪伏在地上,忽然就没了兴致。
又见那掌柜的两眼放光的样子,也知道蒋晴柔以后更不会有好日子过。
干脆,也就暂时作罢了。
“姑娘,咱们去哪里?”聆风抢了一步,在前头挑开了马车帘子。
赵嫤摆摆手:“不坐马车了,沿街逛一逛,去宝翠楼看看,有没有什么时兴的首饰。”
聆风摆了摆手,便有人将马车牵走了。
赵嫤闲庭信步,一路还瞧了瞧自家的几个铺子,逛着去了宝翠楼。
宝翠楼是帝京城内最大的首饰铺,里头的首饰就算是最寻常,也都比别家贵好几倍。
所以,到这处买首饰的,身份自然都不一般。
如赵嫤这般恍若看菜市一般,看中首饰就买的,也是凤毛麟角。
宝翠楼从掌柜到伙计,都认得赵嫤。
因着买首饰,都是女儿家居多。
姑娘家未成亲,若是招些个男伙计,未免方便。
所以,宝翠楼从掌柜的到下头的伙计们,一应皆是女子。
门口的女伙计瞧见赵嫤来了,忙笑着迎上来:“赵大姑娘,您来了。”
这边说说话,那边就挥挥手叫另一个伙计去请掌柜。
赵嫤每一回来,都是掌柜的亲自接待。
“嗯。”赵嫤含笑应了一声,朝里头走去。
“赵大姑娘,可有日子不曾瞧见您了。”身材丰腴,满面堆笑的女掌柜热情的迎了上来。
“乔掌柜的,生意兴隆啊。”赵嫤笑着应了一句。
“托大姑娘的福,这些日子还行。”乔掌柜的转过身,与她一道往里走:“先到楼上去吃茶,我让人将东西送上去,一样一样给您挑?”
“不了。”赵嫤摆摆手:“我就是顺道来瞧瞧,最近可能出什么新东西?”
“出了。”乔掌柜的笑得满面春风:“您随我来,这回的东西,最贴合您的气度了,保管您满意。”
赵嫤不曾言语,含笑跟着她走到主柜台处。
宝翠楼所有的柜台,都是用剃头的云母制成的,这样透过云母做的柜台,能大概瞧见里头的手势是什么样的。
看中了哪样首饰,只管叫伙计取出来瞧或是试戴便是了。
那女掌柜,走到柜台内,便将东西一样一样取出来。
赵嫤便凑近了,仔细的瞧,倒也不曾留意周围。
她不留意旁人,却不代表旁人不留意她。
这个,沈若兰与袁缦华正陪着周金玉,站在另一个柜台边。
沈若兰瞧了赵嫤好一会儿了。
“这个,我戴着合适吗?”周金玉正试戴着一件南阳玉的簪子,对着女伙计拿的铜镜,左照右照。
她口中询问。
袁缦华凑过去,慢声细语的说着自己的见解。
“周姑娘,您瞧,那是不是赵嫤?”沈若兰回过神来,小声开口。
周金玉闻声,眼睛便从铜镜上移开,顺着沈若兰的目光看过去。
袁缦华也看了过去。
从她们这里,只能瞧见赵嫤在小半张侧脸。
但仅仅是半张侧脸,也是雪肌腻理,莹白剔透,能窥见赵嫤盛世容颜的一角。
三个人的脸色,或多或少都有些变化。
主柜台处,放的都是宝翠楼里最值钱的首饰,还有最时兴的首饰。
说是镇店之宝也不为过。
赵嫤一来,就只在主柜台处选东西,可见她是多么得财大气粗。
“瞧她那样子。”沈若兰最是沉不住气,露出一个不屑的眼神道:“每日穿的衣裙都不同,走到哪里都妖妖调调的,再好的首饰,戴在她身上也都一样。”
袁缦华却比她有心机多了,心里头虽然厌恶赵嫤,面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现。
而且她早就牢记了,周金玉不喜赵嫤。
她转了转眼眸,小声道:“周姑娘,要不咱们走吧。
那日,小王爷在宴席上为赵嫤说话了,咱们就不要得罪她了,可能是自己人呢。”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周金玉的脸色。
眼看着周金玉的脸沉下来,她在心里悄悄笑了。
“得了吧。”沈若兰接过话头道:“咱们怎么可能同赵嫤是自己人……”
她话还未说完呢,周金玉便抬步朝着赵嫤那处而去:“看她买什么,我去拿下。”
“诶?”
沈若兰愣了一下。
她虽然厌恶赵嫤,但多少也是知道赵嫤的财力的。
和赵嫤抢着买东西?
她是没有想过的。
袁缦华眼底藏着轻蔑,看了她一眼,抬步跟了上去:“走啊。”
沈若兰这才也跟上去。
赵嫤试了几个花冠与簪子,正仔细瞧着手中的花冠。
金镶玉的牡丹花冠,并不稀奇。
奇就奇在这牡丹花是整只的青金玉所制。
青金玉本就是十分难得的玉,加上质地极脆,很难雕刻成型,这样大的一块,雕成牡丹花,且镶了金还毫无瑕疵,自然是价值连城。
“姑娘本就生的秾艳,戴这个花冠,富贵天成,好看的紧呢。”乔掌柜的这话说的很是真挚的。
与旁人说时,她或许是为了做生意,但对赵嫤,她这话绝对是发自心底的。
赵嫤的容貌,帝京这些姑娘,无人能及。
“多少银子?”赵嫤将花冠放在了柜台上。
乔掌柜满面堆笑,正要说话。
这时候,斜刺里一只手伸过来,一把夺过那只花冠。
乔掌柜的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拦:“小心点,小心点。”
这花冠可是珍品。
她不由看过去,眉头微皱,心中很是不悦,谁家的姑娘,如此的鲁莽?
但瞧见拿着花冠的人是周金玉,她的眉头一下就松开了:“周姑娘,您这是?”
她认得,这是小王爷的妹妹,宝翠楼可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