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嫤将写好的字据捧起来,吹干了墨迹。
惜雨已经准备好了印泥,放在一旁。
赵嫤将字据平放在小几上,自个先按上了指印,这打招呼蒋晴柔:“母亲,来按吧。”
“你按了就好了,我又不是不承认,还按什么指印。”蒋晴柔说着便要走:“反正东西已经交给你们祖孙二人了,这里没我什么事。”
“拦住她。”赵嫤出言吩咐。
聆风一个闪身,便挡在了蒋晴柔的去路上。
蒋晴柔回头怒道:“赵嫤,你做事不要太过分了!赶尽杀绝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做事,最喜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赵嫤不紧不慢道:“母亲若是不认可,那我还是报官吧。”
蒋晴柔望着她,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最终,她转身走过去,动作极重的在那页字据上摁下了手指印,转身快步走了。
赵嫤拿起字据,看着她步伐飞快,不由笑了笑。
蒋晴柔别看瘦,身子底子倒是挺好的,昨晚被那样折腾,今儿个竟还能健步如飞的。
“好了。”赵老夫人松了口气:“大丫头,现在就能去将你父亲救回来了吧?”
“祖母别着急,这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办的事。”赵嫤将字据交给惜雨收着:“虽说补了银子,就能平事。
但该走的关系,还是要走的。
到底如何判定,不还得看上面的那些人吗?”
其实,确实是现在就可以。
去找太子妃说一声,虽然有些勉强,但也确实能将赵文俊接回来。
但她不想。
才关了一天就出来,未免太便宜赵文俊了。
还是先在里头待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再说吧。
“大姑娘。”
方才与赵嫤禀报的那名小厮跑了来。
“何事?”赵嫤侧过身子问。
“孟大人来了,说要见您。”
小厮低着头回。
“请他进来。”赵嫤吩咐。
她估摸着,孟子期应当是为赵文俊的事情来的。
不过说到底,还是惦记她。
她与周彧在一起这么久了,通晓风月之事,怎会看不出孟子期对她的心思?
不过,她并没有任何与孟子期牵扯的打算。
毕竟,她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是孟子期孟大人吗?”赵老夫人在旁边问。
“是。”赵嫤点了点头。
赵老夫人闻言,眼中顿时有了欢喜:“那你好好招待客人,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说着,便拄着拐杖去了。
孟子期可是孟谏院的嫡子,孟家最出色的子弟,赵嫤若是能搭上孟子期,哪怕是个姨娘,好处也是受用不尽的。
她对赵嫤,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毕竟,赵嫤的容貌在帝京几乎无人能及。
赵嫤望着赵老夫人的背影笑了笑,老太婆这算盘打的倒是好。
只可惜,她连嫁人做正妻的打算都没有,又怎么可能给人做妾室?
“赵大姑娘。”
孟子期自远处行来。
他穿着一身青衣,身姿挺拔,面上含笑,很是儒雅。
“孟大人。”赵嫤含笑,朝他盈盈一拜:“有礼了。”
孟子期连忙回礼:“赵大姑娘客气了。”
“随后去正厅坐坐,吃盏茶吧?”赵嫤笑着招呼他。
孟子期点头:“有劳姑娘了。”
进了正厅,赵嫤让人上了茶。
孟子期有些局促地坐在桌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孟大人请吃茶。”赵嫤开口招呼他。
“好。”孟子期应了一声,端起茶盏吃了一口。
他抬眸,正瞧见赵嫤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顿时紧张的姐姐将茶盏丢到地上。
赵嫤笑起来:“孟大人来,不知所为何事?”
孟子期叫她看得脸红,不敢看她:“我听说了淮安侯的事。
便想来看看你,问问你用不用帮忙。”
“暂时不用。”赵嫤弯眸看着他:“不过,还是要多谢你。”
“淮安侯所犯之事,可大可小。”孟子期道:“若是能交出赃银,再疏通疏通关系,保住淮安侯之位应当可以。
只是只能保留空爵,再想在朝中为官,是不能够的了。”
“那正好。”赵嫤笑着接了一句。
孟子期愣了一下,抬眼看她,赵嫤说什么?
正好?
赵嫤是就盼着赵文俊不能在朝中当差么?
他忽然想到之前,他所发现的赵嫤对淮安侯府所做的事,忽然又有点能理解了。
“我就想要这样的结果。”赵嫤面色不变,稠丽的小脸上依旧挂着笑意。
孟子期闻言,惊疑不定:“你是……故意的?”
依着他对赵嫤的了解,赵嫤确实做得出这样的事。
“孟大人真是聪慧。”赵嫤不曾否认。
同聪明人说话,不必故意隐藏。
毕竟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你的欲盖弥彰。
孟子期有些窘迫:“既然赵大姑娘是有意为之,那倒是我多事了。”
“没有。”赵嫤笑着道:“是我要多谢孟大人关心。”
“不谢。”孟子期转开目光:“我们是朋友。”
“嗯。”赵嫤笑着点头:“那朋友今日留下来,一起用顿饭?”
孟子期犹豫了一下,不曾用下吃饭的事,只是道:“赵大姑娘,令尊若是只留下空爵,不能在朝中为官,淮安侯府的地位必将一落千丈。
到那时候,姑娘作为这家里的一员,恐怕日子也不会好过。
姑娘对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没有。”赵嫤轻笑道:“要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便是了。”
她原本倒是打算好了,等到蒋晴柔死了,赵文俊也丢了乌纱帽,她将扶玄接回来之后,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可如今,她已经牵扯进了雍王和太子的势力,想要全身而退,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她相信,多花些心思,走还是能走的,只不过要晚些时候。
“赵……赵大姑娘……”孟子期脸忽然红了:“我……我倒是有个法子……”
赵嫤看他神情,便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
她并未开口,只是含笑望着他。
孟子期鼓足了勇气道:“姑娘……姑娘可以嫁给我,就,就不会受人欺凌了。”
“孟大人可别拿我打趣。”赵嫤闻言,一下笑出声来。
孟子期一张俊脸红透了,慌忙解释:“我不是……我不是打趣。
我说真的,只是,不是正妻之位,还请姑娘不要嫌弃……”
赵嫤面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些。
孟子期又忙着解释道:“我说这话不是有意冒犯姑娘……
我,我是说,姑娘假意嫁给我,我不会与姑娘之间有什么事情的……
我只是想用这种方法,姑娘度过难关而已。
到时候,姑娘想去哪里,我都不会阻止的。”
他红着脸,赵嫤在他眼中看到了满满地诚挚。
“多谢孟大人了。”赵嫤难得敛起笑意,露出一脸正色,起身郑重其事的对他行了一礼。
如她这种在困苦之中长大的人,自然明白,如此的赤诚之心是多么的难得。
她自然不会接受孟子期,但却发自内心的感激。
“别……”孟子期忙起身,上前伸手虚扶她。
“孟大人所提之事,到时候再说吧。”赵嫤杏眸微弯,望着他软软道:“或许,到时候情况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呢?”
她并未完全拒绝。
倒不是对孟子期有什么想法,而是想着自己或许哪一日真的用得上。
“我也希望如此。”孟子期注视着她,眸底情意难以自抑:“姑娘可以将我当成最后的退路。”
“好,多谢。”赵嫤笑着应了,扬声招呼下人预备饭菜,便算是揭过此事了。
最后的退路吗?
听着真是令人心动呢。
她做事也确实喜欢留后路。
不过,她只喜欢自己预留的后路,毕竟别人给的退路,不见得能长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