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乾元帝才是罪魁祸首。”赵培元一巴掌拍在石桌上,眼圈红了。
赵嫤深吸了一口气,思量了片刻,开口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一切都要等你先养好身子。
后面的事情再说,我会考虑。”
若是到了那个时候,弟弟还这么坚持,她或许可以考虑弟弟的提议。
但她还想好好活下去,定然不会轻易动手的。
毕竟是弑君,没有周彧的支持,单凭他们姐弟,是没有可能的。
若是哪一日,她豁出去恶心进宫去,或许也能成事。
但至少眼下她没有进宫的想法。
能报仇自然好,但是为了报仇把自己当真献给仇人,她眼下尚且做不到。
“好。”赵培元应了。
“等你腿好了,约莫也过完年了。”赵嫤思量着道:“过完年你十九,也要及弱冠,到时候,淮安侯府就要靠你撑起门面了。
你可有心仪的人?
我想法子周旋,给你说门亲事。”
赵嫤说着,又看了一眼阿柠。
阿柠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只能看到她手紧张地搓着衣角。
赵培元低下头,红了脸,犹豫了片刻道:“姐姐,我的亲事不急,等明年再说。”
赵嫤笑了一声:“你若是有,便说出来,我也好尽早安排。”
“真没有。”赵培元摇头,脸更加红了。
“那成。”赵嫤见他不肯说,也就作罢了,那就以后再说吧。
姐弟二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天慢慢就黑了。
厨房得知赵嫤来了,不敢怠慢,做了满满一桌各样菜式,送到院门口。
阿柠和聆风去取了,摆在屋内的八仙桌上。
赵嫤陪着赵培元,看着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回廊外,上到台阶,再进屋子。
短短的路,赵培元走得满头大汗,却很开怀,笑看着赵嫤道:“姐姐你看,我是不是恢复了许多?”
“是好了很多。”赵嫤笑着点头:“太医可曾说,什么时候能不用拐杖?”
“再有两个月吧。”赵培元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憧憬。
赵嫤见他如此,也不由笑了:“是不是觉得之前所受得苦,都是值得的?”
“都值得。”赵培元点头赞同。
“姑娘,小王爷来了。”聆风瞧见周彧站在门口,出言提醒。
赵嫤同赵培元齐齐回头,便见周彧玉身长立在门槛外,一身牙白锦袍,衬得他越发矜贵清绝,出尘脱俗。
“小王爷怎么突然来了?”赵嫤转身行礼,笑着觑了他一眼。
周彧这般看着人模狗样的,确实好看,与纠缠着她时简直判若两人。
要不是太熟悉了,她还不敢认呢。
“公务处置妥当了,来看看扶玄。”周彧淡淡地回。
“小王爷一直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赵培元开口招呼。
周彧夷犹着看了一眼赵嫤:“会不会打扰你们姐弟说话?”
赵嫤不许他叫赵培元知晓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许他与赵培元太过亲近。
“怎么会?小王爷也不是外人,快请进。”赵培元吩咐:“阿柠,你去扶小王爷进来。”
周彧这才进了屋子。
“我和姐姐才预备用晚饭,小王爷一起吧。”赵培元笑着邀他。
周彧点头,又看了一眼赵嫤:“如此,叨扰了。”
“这是你的院子,说什么叨扰。”赵嫤含笑望了他一眼:“要叨扰也是我们叨扰。”
这人真是,明明就是来吃晚饭的,还装得怪客气的。
“扶玄一直住着也可以。”周彧缓缓开口。
赵嫤递了碗筷给他们。
三人一道用饭,不时说说话。
尤其是赵培元,瞧见周彧,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从这本书说到那本书。
周彧总会在恰到好处的地方提点他一句,叫他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赵嫤含笑瞧着,赵培元平日里话并不多,却能对着周彧畅所欲言,看来,周彧确实是用心教导他了。
气氛和睦融洽,一顿饭下来,赵培元还有些意犹未尽,桌子都收了,他还在与周彧说话。
“时候不早了,有什么话你们下回再说吧。”赵嫤寻了个他们说话的空隙开口:“小王爷和我一道走吧,我有事同您说。”
“好。”周彧应了她。
赵培元还有点依依不舍的,又不好开口挽留。
“功课我回头来给你讲,早些歇息。”周彧嘱咐了他一句。
“小王爷,姐姐,走好。”赵培元目送着他们并肩去了。
不管姐姐怎么说,他还是觉得,姐姐和小王爷看着般配。
他坐了片刻,最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出了院子,周彧牵住了赵嫤的手。
赵嫤张开手,与他十指相扣,她顿了片刻,软着语调开口:“周彧,谢谢你。”
周彧侧眸看了她一眼,不曾言语。
“其实,你不用对扶玄那么好的。”赵嫤缓缓道:“就好似我对你妹妹一样。”
周彧没有义务这么做。
“不一样。”周彧看着前方,淡淡道:“扶玄是我的朋友。”
“周彧……”赵嫤站住脚,抬起清澈的杏眸看他。
她想问,等他们之间的交易终止,周彧会不会因此报复赵培元?
但周彧又好像不是这样的人。
她的话便有些问不出口。
“我知道。”周彧垂眸与她对视,眸色坦诚:“你我之间,你随时可以提出终止。
扶玄那里,与你无关。”
他说罢了,似乎不甚在意,转过脸继续往前走。
实则,在转过去的一瞬间,他的眼圈便红了。
他舍不得,却不得不这么说。
倘若他表现出一丝的依恋与不舍,他知道,赵嫤现在便会放开他的手逃之夭夭了。
“你可真够绝情的。”赵嫤晃了晃他的手,娇娇地笑了:“那我回头让人给你送些金票,别拒绝我,这是我的谢意。”
她松了口气。
这两三年,周彧与她在一道,处处周到细致,对他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
有时候,她恍然间会觉得,他们好像一对细水长流的小夫妻,互相帮助,共同筹谋。
她很怕周彧喜欢上这种感觉,没有玩够,舍不得放她走。
那将会很棘手。
毕竟,周彧位高权重,又知道她的诸多私隐,想拿捏她还是很轻松的。
随着辅国公府和和宁侯府的覆灭,她最担心的莫过于这件事了。
现在,周彧说得这样干脆,毫无依恋,她可以安心了。
只等那一日,离开帝京便是。
周彧应了一声:“我送你回去。”
“你方便吗?”赵嫤笑看着他。
“只怕你不方便。”周彧扶着她上了马车。
周彧坐下,赵嫤便自觉地窝进他怀里坐着了,她早察觉,这样比坐在位置上舒坦多了。
周彧揽着她,深吸了一口她身上淡淡的奶桃香气,闭了闭眼睛。
赵嫤靠在他怀中闭目养神。
两人都不曾言语。
到了淮安侯府前头的拐角处,赵嫤马车前,想起阿柠学做点心的事,便与周彧说了。
“要手艺好,也要品性好,你看着请,银子我会让人和金票一并送过去。”她站在外头叮嘱周彧。
周彧神色晦暗不明,只听他应了一声。
赵嫤与周彧道别后,缓步行回了宛宸院。
才进里间,预备着沐浴,赵嫤尚未宽衣,门口便有婢女来报:“大姑娘,赵月华来了,说要见姑娘。”
“赵月华?”赵嫤杏眸微转:“她不是病得起不来床了吗?”
“奴婢瞧着,脸色确实不好看,人也瘦了一大圈。”守门的婢女回道。
赵嫤笑了笑,轻声道:“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