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嫤凭栏倚着,微风吹动着鹤顶红的石榴襦裙,衣袂扶风,一张小脸衬得贵气稠丽,犹如盛放的牡丹一般秾艳。
她望着下头水中簇拥的锦鲤,捏着鱼食,有一搭没一搭的往下丢。
“赵嫤!”赵如秀步伐极快,冲进了亭子。
赵嫤回眸,瞧见她气急败坏的模样,杏眸中不禁有了笑意。
“四妹妹这急赤白脸的,是谁又招惹你了?”她不急不缓地开口问。
“赵嫤,你明知故问是不是?”赵如秀伸手指着她。
赵嫤又丢了一小把鱼食下水,才转过头看她:“我听不懂四妹妹在说什么。”
赵如秀冷哼了一声:“敢做不敢认,你算什么东西?”
“敢做不敢认?”赵嫤笑了一声,鸦青长睫在日头下更显浓密卷翘:“四妹妹觉得,我做了什么,会怕你知道?
四妹妹未免高看自己。”
“别装了!”赵如秀极不耐烦:“我问你,你把顾立夫藏哪了?”
赵嫤笑起来:“开什么玩笑,不是四妹妹将他藏起来了,不许他见我吗?
我已经两日不曾见到他了。”
“你胡说!”赵如秀大急:“分明是你将他藏起来了,你赶紧将人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她好容易才让娘答应送顾立夫去读书,她嫁给顾立夫的事,也算是看到了曙光。
却不料,赵嫤这个贱人从中作梗,竟然将人给藏起来了。
赵嫤从来都不消停,之前,赵嫤还想勾搭姐姐的小王爷,她可是亲眼所见。
她的人,绝对不会叫赵嫤染指的。
赵嫤将鱼食尽数丢进水中,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转身正对着她,漫不经心的道:“四妹妹,我知道你没脑子,但是你也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吧?
我是什么样的人?声名狼藉如我,秦楼楚馆都是我常去的地方。
我找顾立夫玩一玩,需要藏着掖着?
真是笑话。”
她说着,轻笑了一声。
赵如秀听她这样说,不由愣了愣,反应了片刻之后才高声反驳:“不是你,还能是谁?
你是不需要藏着掖着,你就是为了膈应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赵嫤虽然可恶,但不可否认,她说得有一定的道理。
“我膈应你?”赵嫤娇笑起来,接过惜雨手中的帕子细致地擦拭着指尖:“四妹妹,你来告诉告诉我,你和顾立夫是定亲了,还是成亲了?亦或是他说了与你两情相悦?
我膈应得着你么?”
“你……”赵如秀涨红了脸。
这些都没有,他们……还没到那地步。
她再如何,也是个小女儿家,脸皮还是很薄的。
“退一步说,我要想膈应你……”赵嫤上下扫量着她:“当你面膈应,不是更痛快吗?
做什么要鬼鬼祟祟的?”
赵如秀急得眼圈都红了:“娘已经答应我了,让顾立夫去读书。
等顾立夫高中了,我们就……我们就……”
成亲的话,她说不出口。
“就什么?”赵嫤杏眸微微眯了眯:“你自己的亲娘,什么样子心里真的没有一点数吗?
你觉得,她会让你嫁给一个一穷二白,连读书都读不起穷书生?”
“等他高中了,就不一样了!”赵如秀大声反驳。
“你是真蠢呐。”赵嫤将手中的帕子丢回给惜雨:“高中了又如何?
我就算他中个状元,一个毫无根基的状元郎,最多也就是个六七品官员,外放出去,就算是短也要三五年,还不一定能调回帝京,你告诉我有什么作用?
是能帮你爹青云之上呢,还是能帮你娘在外头长脸面?
看看你姐姐,人家攀上了晋阳王府,多少人羡慕?
我要是你娘,我也当面答应你,背地里在将那小子处置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又不影响母女之情。
反正你蠢,两全其美,多好。”
赵如秀眼圈一下红了,呼吸急促起来,嗓音尖锐:“你胡说,不可能!”
赵嫤缓步走到她跟前,拍手拍了拍她的肩:“你啊,回去看看吃什么补心眼,多吃一些。”
她知道,赵如秀已经信了,也不再多言,提着裙摆款款去了。
赵如秀走到赵嫤放才所站之处,靠着栏杆坐下哭了起来。
虽然赵嫤坏的没边儿了,但赵嫤说得没错,赵嫤根本没有藏起顾立夫的必要。
是她娘!
就是她娘做的!
她就说,娘怎么可能那么好说话,答应让顾立夫去读书,还答应等顾立夫高中了,就让她嫁给顾立夫?
原来,这一切都是娘的圈套,都只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而已!
顾立夫现在怎么样了?
不会被娘给卖到什么地方去了吧?
她捧着脸,无助的大哭。
“姑娘。”婢女金宝装着胆子上前去劝:“大姑娘那样说,都是为了挑拨姑娘何大夫人。
大夫人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赵嫤哪里说的不对了?”赵如秀抬起脸来,满面泪痕的呵斥她:“你处处向着娘,你就滚过去伺候她,别在我面前现!”
金宝吓得不敢说话,以她的经验,若是再开口便要挨巴掌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朝着银宝使了个眼色。
银宝点头,趁着赵如秀不留意,躲到一边去吩咐了一个小婢女。
小婢女腿脚快,一溜烟便跑了。
蒋晴柔很快便来了,赵月华也跟着来了。
“秀儿,你这是怎么了?”蒋晴柔上前,俯身询问。
赵如秀不理她,只是捧着脸哭。
蒋晴柔看向赵月华。
赵月华上前,小声劝慰道:“妹妹,你有什么话就同姐姐说,娘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你这样哭,也不能解决问题。”
“你问她,将顾立夫弄到什么地方去了!”赵如秀带着哭腔,朝着赵月华吼。
赵月华抬眼,为难地看蒋晴柔。
小婢女去报信,是说了详情的,她们二人也知道,赵如秀为得是哪般。
蒋晴柔叹了口气,在赵如秀身旁坐下。
赵如秀反应极为激烈,一下便蹭到一侧去了:“别碰我!
你这个骗子,你所说的话全都是骗我的,你早就想好了要对他动手是不是?”
“秀儿。”蒋晴柔语气轻柔:“你听娘说,娘是那样想过,但娘并没有做出来。
这件事情一定是赵嫤做的,她借着顾立夫,来挑拨咱们母女的关系……”
“你少来这一套!”赵如秀压根不听她将话说完:“你以为我不懂你吗?
从前你和姐姐做的所有的事情,全都会推到赵嫤头上去。
如今也是一样。
赵嫤她想勾搭顾立夫,在哪里不成?做什么非要将他藏起来?
你现在将人交出来,我也不求你留下他,只要他平平安安的离开,我以后都听你的。”
她算是彻底明白了,娘不可能让她嫁给顾立夫,她不能和他在一起,但也不能害了他。
“我说了,我没有动他。”蒋晴柔颇为忍耐的道:“你连娘都信不过了吗?”
“蒋晴柔!”赵如秀猛地站起身,双目通红,满面怒火:“你要是不将他交出来,我就死给你看!”
“赵如秀!”蒋晴柔也怒了:“我含辛茹苦将你养到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为了个男人,拿性命来要挟我的是不是?”
“我就问你交不交!”赵如秀焦躁极了,连连跺脚。
“妹妹……”赵月华想劝和。
“我说了我没有动他,你再这样,我要请家法了!”蒋晴柔再克制,拔高了声音。
她这怒火,早几日便闷在心间了,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
“那我就和他一起死!”
赵如秀高喊了一声,发狠朝着亭柱子撞了过去。
“秀儿!”
“妹妹!”
“姑娘!”
在场人都大吃一惊,忙扑过去拦着,却哪里来得及?
那亭柱都是石头雕成的,又冷又硬,赵如秀虽未使全力,却也撞了个头破血流,一下昏倒在地上。
“来人!快请大夫!”
蒋晴柔也慌了,亭子里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