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慢用,我先回院子去了。”赵嫤起身,迤迤然走了出去。
赵文俊皱着眉头看着她出了门,开口道:“赵嫤出嫁前就性情骤变,如今更是有些不管不顾的。
你们在家中,若是无事,不要主动去招惹她,可记住了?”
“是。”
女儿们都齐声应了。
只有赵如秀不服气,低着头不吭声。
赵秉和道:“爹,大姐和离回来,本是丢人之事。
您为何还维护她?”
“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学来的这些话?”赵文俊一板脸,训斥道:“你只管好好读书,将我交代的事情放在心上便可,旁的不用你操心。”
赵秉和不敢再言,蒋晴柔见他怕了,顿时心疼的将他搂进了怀中。
“好了,小九懂什么?他还是个孩子,大抵是听家里的下人议论了,也跟着人云亦云罢了。”赵老太太道:“小九,记住,往后别再提这些话了。
还有,大丫头既然回来了,也不至于盼着这个家不好,你们不要去招惹她,她应当不会无事生非的。
尤其四丫头,遇事忍耐些,人有时候吃点亏,是福气。”
“秀儿,听见你祖母的话不曾?”蒋晴柔看向赵如秀。
赵如秀噘着嘴,心道吃亏是福,怎么没见你吃亏呢?
不过,她不敢反驳,只是低着头不应声。
赵嫤出了春晖院,行至半道,便见顾立夫在道边等她。
“走一走?”赵嫤上前邀他。
顾立夫跟了上来:“有什么事,你直接吩咐吧。”
他知道,赵嫤找他来,一定有事要说。
“也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赵嫤缓步慢踱:“在你离开淮安侯府之前,装出对赵如秀有情的模样,能做到么?”
顾立夫愣了一下:“赵嫤,那毕竟是你妹妹,你这么做,不觉得……”
不觉得太过分么?
从他那几日与赵如秀的相处来看,赵如秀只是口直心快,并没有太多的坏心。
他对赵嫤如此处心积虑有些看不下去。
“我不觉得。”赵嫤打断他的话:“照我说的做,以后你想报仇,我可以帮你。”
“朝堂之上,你能帮什么?”顾立夫顿了片刻问。
“能让辅国公府覆灭,你不会觉得我背后没有人吧?”赵嫤轻轻笑了笑,望着他:“再不济,我可以给你金钱上的支持,你不会说你不需要吧?”
“辅国公府这事和你……”顾立夫大为震惊。
赵嫤不曾言语,只缓着步伐往前走。
顾立夫思量了片刻,犹豫着道:“可不可以告诉我缘由?
我不想伤害无辜。”
赵嫤敛了笑意,还是不曾言语。
惜时忍不住道:“赵如秀她根本就不无辜,我们姑娘从前多少次从她们母女手里死里逃生……”
“惜时。”赵嫤拦住了她。
“姑娘,他总以为您是坏人,其实您哪里坏了?”惜时看着顾立夫,有点生气:“我们姑娘可是救了你,你本该知恩图报,何况我们姑娘还许了你那么多好处!”
顾立夫低下头,没有再犹豫了:“好,我答应。”
“走吧。”赵嫤当先而行。
“去哪?”顾立夫不解。
赵嫤回眸笑看了他一眼:“赵如秀回院子的必经之路。”
赵如秀自春晖院出来,便闷闷不乐的,一路都想着要如何对付赵嫤。
却不料在半道上竟遇见了赵嫤。
赵嫤正采了一朵艳红的天竺牡丹,往顾立夫发髻上簪。
顾立夫低头站着,任由赵嫤在他头上为非作歹,看着好像很害怕似的,一动也不敢动。
“赵嫤,你在做什么?”赵如秀顿时怒气冲冲地走上前。
“给他簪花啊,你看不到吗?”赵嫤手中不停,看也不看她,话回得漫不经心。
“你这是羞辱人!”赵如秀一把夺过那朵大花,摔在地上:“他又不是馆子里的小倌,簪什么花!”
赵嫤好笑地看她:“真是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那三年一度的闻喜宴上,读书人不都簪花吗?探花郎的大红花还都是陛下亲赐的呢!
偏你只知道小倌簪花。”
“你,赵嫤你!”赵如秀气得语结,伸手指着她:“明明说你喜欢找小倌,偏还要说别人,你以为我是你吗?”
“我也没说你找啊,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赵嫤笑着,言语间不疾不徐:“难不成你偷偷找过,被我说中了?”
“我让你胡言!”赵如秀扬起手便朝赵嫤脸上扇过去。
聆风一把拉过赵嫤,抬手去拦。
却叫顾立夫抢了先。
顾立夫握住了赵如秀的手腕,他低着头劝道:“四姑娘,算了。”
“顾立夫,你……”赵如秀看着他冷硬俊秀的脸,语气一下软了下去。
赵嫤轻啧了一声,笑看了二人一眼:“走。”
赵如秀转脸,看着他走远了才道:“顾立夫,她是我父亲前妻之女,克死夫君回娘家来了。
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见了男儿就走不动道,从前我娘都教训过她多次了,她就是死不知悔改。
如今还敢调戏你,你以后看到她,远远躲开就是了。”
顾立夫松开她的手:“我知道。
四姑娘不必如此关照我的。
令尊令堂见我也多有不喜,这两日我便会收拾东西离开了。”
他说话时,低着头不看赵如秀。
从赵如秀刻薄的言语间,便能听出赵嫤从前的处境。
他从前也以为赵嫤是好男色之人,但从这些日子的相处来看,赵嫤并不是那样的人。
赵嫤只是嘴上说说,还真不曾对他有什么歹意。
他忽然觉得,赵嫤这么做,或许真如那个婢女所言,是有从前的仇恨在吧。
“你孤身一人,能去哪里?”赵如秀不由忧心,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你先别急着走,我再想想法子……”
“不必了。”顾立夫望着她,在她抬眼时恰到好处的垂眸,避开了她的目光:“四姑娘和我往来,令堂已经很生气了。
我不想叫四姑娘为难。”
赵如秀叫他瞧得心砰砰直跳,脸也红了:“不……不为难,你帮过我……”
“我不求四姑娘回报的,四姑娘过得好,便好。”顾立夫深深望了她一眼,抬步去了。
赵如秀不由自主往前跟了两步。
之前,顾立夫总是冷冰冰的,不怎么搭理她。
今日瞧他这神情,又不像是全然无情,一丝甜意在心底滋生出来,久久散不去。
七日后,赵嫤搬回了宛宸院。
当晚,周彧便来了。
赵嫤正在书案前盘着账,听闻后窗处的动静,也不意外。
她手中拨着乌木的算盘珠,不曾抬眼,唇角含着笑意:“这么迫不及待么?”
她才搬回来,他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