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几人走了之后,村民们又恢复了原来的秩序,排着队一个个上前领鱼。
小念念看着村民们一个个质朴的笑脸,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桃李村不过四五十户人家,一户人家两条鱼,对小念念的大鱼塘来说简直就是小意思。
村民们都带着鱼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只剩下了最后一名女子还未领到鱼。
那女子简单梳了一个发髻,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袄裙,还用团扇遮住了半张脸。
女子个子不高,骨架却很大,穿的袄裙明显不合身,像是硬生生挤进去的。
她走上前想去领鱼,经过程广身边的时候,程广却故意将她拦了下来。
“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怎么瞧着,如此眼生啊?”
“小女子是逃荒来的桃李村,郎君没见过也很正常。”
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很怪,像是捏着嗓子说话。
“哦~小女子是逃荒来的桃李村,郎君没见过也很正常。”
程阔拈起兰花指学那女子捏着嗓子说话,惹得程广大笑不止,沈正文也看得抿起嘴唇。
程胜见两个儿子言行无状,开口朝他们喝道:“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哪儿有一点君子的风范,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
“是,父亲。”
“是,父亲。”
程胜的话还是有点用的,程广两兄弟异口同声,乖乖的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那名女子见状,赶忙绕开程广走到水井旁等着鱼儿跳出来。
可等了好大会儿,也不见有鱼出来。
怎么回事,这鱼怎么不出来了?
女子探头看向井里,只见井中大概有十几条肥鱼正欢快的游来游去,丝毫没有想跳上岸的意思。
女子好奇问道:“这鱼是怎么回事?怎么不出来了?”
程广忍笑说道:“想来是被小娘子的模样吓到了,实在不行,还是请小娘子自己动手抓吧。”
女子闻言咬咬牙,扔掉团扇趴在井边真的开始抓起鱼来。
鱼儿们游来游去,她抓了好大一会儿也没抓到,反被鱼尾甩了一脸的水。
“哗啦哗啦!”
鱼儿们似是与她玩够了,慢悠悠游入井底,临走前还用尾巴拍了她好几巴掌,把她打的七荤八素。
“喂!别走啊!”
女子不顾脸上火辣辣的痛,情急之下大喊出声。
可她那声音哪是女子能发出来的声音,分明是个男声。
糟了!忘记伪装了!
女子慌忙抬头看向周围。
“哈哈哈哈!”程广看到女子的模样,再也忍不住笑意,放声大笑起来。
只见女子脸上的妆容被水打湿后全都花了,整个脸黑一块红一块。
尽管她脸上如此狼狈,但也不难看出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男人。
“哈哈哈哈......”程阔边笑边说道,“沈耀才,谁给你出的主意,搞这么一身打扮。”
“可你打扮的时候能不能走点心,衣服发饰都换了,就不能换一双女人的鞋子吗?哈哈哈哈......”
原来,院内众人早就发现这女子的不对劲了。
沈正文是第一个发现的,光靠身形他就认出是沈耀才。
和自己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兄长,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更何况只是换了一身皮而已。
但他没有声张,想看看沈耀才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程广和程广两兄弟是同时发现的,于是故意拦着沈耀才捉弄他。
要不是程胜出言教训,他们才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小念念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直到沈耀才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不小心露出了侧脸,她这才发现不对劲。
既然是沈耀才,那小念念自然不会让他如愿拿到鱼。
当初沈老太一家子抢夺山羊,打虎子哥哥和母亲的模样,小念念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她可是很记仇的,对她好的人她会记得,对她不好的人她更不会忘记。
沈耀才见没抓到鱼不说,还把自己给暴露了,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
之前刘氏差点掉进井里的时候他并不在场,而是回家梳妆打扮去了。
一开始听说沈家送鱼的时候他是不信的,直到看到村民们都喜气洋洋提着鱼回家,他这才悄悄摸到沈正文家院子外悄悄观望。
见沈正文家的水井真的能蹦出鱼来,他眼馋的不行。
这段时间他们一大家子靠变卖家产勉强度日,为了省粮食过午不食,每天只吃两顿稀饭,饭桌上更是没有一点荤腥。
一大家子,天天饿的前胸贴后背。
沈耀才何时过过这种日子,如今的他饿得见到一只老鼠都巴不得给生吃了,更何况是那么大的肥鱼,他怎能装作没看见。
可他和沈正文一家已经断绝了关系,如今的沈正文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再也不肯任他拿捏。
若是看他来了,肯定不愿意给鱼,搞不好还会拿蜜蜂蛰他。
想起之前被蜜蜂蛰的经历,他仍是心有余悸,实在是不敢去沈正文家讨鱼。
他脸上被蜜蜂叮咬的伤还未好全呢,可不能又添新伤。
但看着村民们一个个都抱着肥鱼回家,他又着实心痒难耐。
最后他想出了这么个乔装打扮的主意,还以为能瞒天过海。
一开始他还觉得自己真是聪明,想出了这样好的主意。
直到此时,面对院内众人的讥笑,他才知道自己是有多愚蠢。
“你们认错了,我不是什么沈耀才。既然鱼都跑了,那我还是走吧。”
沈耀才慌慌张张拿起团扇挡在脸上,羞愧的无地自容,想要趁众人不注意赶紧溜走。
程广憋着笑,趁他经过自己身前时悄悄伸出了一只脚。
“哎哟!”沈耀才用团扇挡着脸,没有注意到程广的脚,直接被绊的脸朝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程广两兄弟见他那狼狈样,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沈正文没有跟着一起笑,他的心中只觉得悲凉。
他从没想过,小时候在他眼里无比高大的兄长,此时却像一只丧家之犬。
他没有上去帮忙,也没和程家兄弟俩一起奚落。
不再施以援手,是对自己和家人以往所受苦难的尊重。
不落井下石,是他做人行事的准则。
让他感到悲凉的是,但凡他这个兄长往日对他和善一些,他们兄弟俩也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只能说,一个人若是只看重眼前的利益,从不把目光看得长远,是注定走不了多远的。
沈耀才忍受着程家兄弟的讥笑,紧咬嘴唇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往外走。
他不是不想发作,而是不敢。
这个院子太古怪,他怕自己在这里闹起来又被蜜蜂蛰。
走出很远,他才敢回头恨恨看了一眼沈正文家的方向。
都怪沈正文,要不是他,自己家的粮食也不会被偷。
不就是捡到一个小福星嘛,所以现在敢对自己和母亲的态度如此强硬。
更何况,是不是福星还不一定呢!
等着瞧吧,他沈耀才,会让欺负他的人都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