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充满巧合。

但准确的说，这或许就是命，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上天推演书写好的命运。

自楚辰进入九重尸涧第一重放火开始，便注定会有这么一刻。

那临时起意的举动，不但让他一路下来无比顺利，更加极大程度削弱了九重尸涧的力量，使得玄冥圣子主场之利大减，也使得他在那悬天尸海万劫神矛蝗虫之雨般的攻击下存活下来。

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想到，那煌煌之火居然会突破空间壁障的限制，直接来到第九重。

而这个时候，那绚烂的火焰已然不是妖火，而是更高一层，阐述着天道至理的红莲地火。

地火生红莲，焚尽诸天万界，一切罪恶！

的确，若是单纯的地火，并不能点燃这尸涧最终层的高质量尸气。

这一点，便如同红莲妖火无法在第八重产生真正作用一般。

但是，突破地火层次，红莲地火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先天对邪恶污秽的克制，让它虽然不轻松，却完全可以燃烧第九重的尸气。

加上前期的巨大消耗，某种程度上，此间尸气浓度与质量都大大的稀释降低，所以燃烧过程并不困难。

由此而引发的直接后果，便是玄冥圣子借助此间尸气凝聚的悬天尸气海瞬间奔溃，继而被茫茫遮天火云覆盖。

如此情况下，此处已经不是他的主场！

非但不是主场，因为红莲地火的克制，他开始受到极大的压制。

这一刻，此前他施加在楚辰身上的压力，原原本本甚至是变本加厉的还了回来。

他惊恐！

他不甘！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随着那悬天尸气海溃散，随着火海蔓延，他完完全全失去了施展神通，凝聚万劫神矛的能力。

便是那寄予厚望的七尊玉女天尸，也在那茫茫火焰笼罩中吼叫连连，自顾不暇。

这个时候，唯二的办法，要么逃，要么以那个一直没能成功炼化的女人作为要挟。

可是……

“噗——”

一声闷哼，墨血洒长空。

迟了！

一切都太迟了！

的确，红莲地火的到来是意外，但是，楚辰早已凝聚了极致的力量。

他化身洪荒麒麟，龙须龙颅，紫鳞加身。

那一刻，他仰天咆哮！

那一刻，他是大地中央震慑诸天的无上尊皇！

那一刻，他是天地间唯一的一道光！

那一刻，他带着无上大地之王的威严，逆冲而上，诸天震颤！

“……”

“……”

静！

整个时间一片死寂，便是那汹涌的红莲地火都仿佛安静下来！

一切来得如此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本以为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旷世大战，但所有人，包括楚辰自己都没想到，一切就这么轻易结束了。

玄冥圣子死了！

数千载纵横无敌，数千载辛苦隐忍，本该一举成名天下知，本该奋勇直前直奔百年神座，可是……

残忍的命运在这里画上了句点，一切都提前结束了！

被那紫光一戳，便是他那变身后宛如恶魔般的身躯，亦不免直接胸口被洞穿血洞。

而后，根本都等不到落地，茫茫红莲地火已经将他吞噬。

就这样，一切的一切，辛酸荣辱，化作尘埃！

这一战，除了辛苦，楚轩基本上无所得，原因很简单，归根结底，玄冥圣子死于红莲地火之手。

哪怕他在其中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但这红莲地火已经不是他的，并不受他控制，乃是不争的事实。

当然，他并不认为自己没有收获！

恰恰相反，他得到最大的收获，那就是——墨雨涵。

中央巨柱顶端。

“你来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就跟……就跟二十多年前一样！”

楚辰一爪抓断尸纹铁索，恢复人身，刚刚双手捧起那张脸，那双多日不曾睁开的星眸张开了。

依然那么明净，依然那么澄澈，便如同秋日里夜空的星辰，安静、柔和，让人心醉。

这一刻，她身上没有任何的促狭！

这一刻，她眼中看不到丝毫的调皮恶作剧！

有的只是无尽的喜悦，无尽的眷恋。

听着，楚辰也忍不住笑了，没有说话，他认真的看着她，似乎永远都不够一样，最后，他将她搂住，双手很用力，似乎要将她揉碎到身体里。

一直告诉自己不害怕！

一直告诉自己哪怕真的来晚了，也要坦然接受！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他心里的恐惧一直不曾离去。

这一生，值得用命的人不多，没失去一个，都是无法承受的痛苦。

小妖！

赤月！

苏巧！

他已经失去得太多太多，他真的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被他搂着，墨雨涵也很安静。

她同样搂着他，用尽全身的力量。

总是告诉自己别害怕，总是告诉自己，哪怕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她真的很怕！

不是怕死，她只是怕他找不到她的下落，会着急，会一直忙忙碌碌的找下去。

或许那样很美，那是，那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如果命运安排她去死，那么，她希望他能彻底忘了她，并在往后的日子里，再也不要想起。

虽然也舍不得，但是，那样才是她最愿意看到的，也是对他最好的结局。

不过，没关系，现在好了。

渡尽劫波，她还活着，他也还好好的，以后又能一直在一起开开心心，没羞没臊，真好！

好久，好久！

这个拥抱，当真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下面，火龙护罩形成的防护罩内，三个女人欢喜而又羡慕的复杂目光中，直到脖子都有些酸了，上面二人才相互放开。

楚轩下意识就往腰间摸去。

他给她带了酒，重逢的喜酒，同时也是黄泉路上的送行酒。

只可惜，这一摸却摸了个空。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那个酒葫芦已经在大战中碎掉了，连骨灰都不曾剩下。

只是，那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忘了！

他也不知道。

见他错愕，墨雨涵就笑，一抬手，掌心便出来一个青玉色小酒坛，酒坛上浮着游鱼，然后有三个红字格外显眼。

女儿红！

此生不醉，独独此酒一沾即醉的女儿红！

还是当年的故事，而今回想起来，却宛如就在昨日，如此清晰。

想着，都还没有开酒坛，二人就已经面色泛红，醉醺醺的。

“要喝吗？”面染霞云，墨雨涵轻笑。

楚轩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喝，但不是现在！”

“嗯，那晚上喝！”墨雨涵点头，酒坛收起，许是想到那些羞人的事，一时间，整个人都散发着氤氲的绯色气息。

只是她没看到，楚辰的目光十分凝重。

危险！

极度的危险！

正如他最初的预感，此行最大的敌人，不是阴魁阴明二尊，也从来不是玄冥圣子，而是另有其它。

一开始他也不确定，但玄冥圣子一死，从重逢温情中苏醒过来，他立刻就察觉到死亡的阴云在靠近。

不，这已经不是靠近！

这是完完全全的笼罩，这一刻，他感觉整个人已经陷入迷雾当中，看不到任何方向。

来不及多解释，第一时间，他拦住墨雨涵的腰，双翼一展，火云横天。

不过眨眼之间，他已经下来与梦萝芊沫芊舞汇合。

紧跟着，他就开始计算出去的空间节点所在，然而，当他看向那节点所在，那红莲地火围攻下都无法散去的浓郁尸气，让他的心直接降到了冰点。

这就是命运吗？

好可怕，一点机会就没有！

感觉到那尸云之中弥漫的死亡气息，有生以来，他头一次感觉如此心寒。

如他一般拥有者最本源的灯芯草预言之力，梦萝也看到了。

正因为看到，她才面色发白，几乎都站不稳！

一应生灵，总会在危险临身之际有着神奇的预感，那是命运的眷顾与提示，万众生灵皆不例外。

唯一的区别在于，不同的生灵个体，对于危险的感知是不一样的。

但是毫无疑问，这方面，本就具备预言只能的灯芯草之力拥有更强的感应。

甚至于已经不是单纯的感应！

这一刻，她的双瞳无比深邃，那漆黑的瞳孔中，闪烁着一幕幕神奇的画面，让她看上去宛如鬼神。

这个时候，芊舞芊沫母女也意识到不对了。

但是，她们并未有任何的慌乱，因为到这个时候，她们终于清晰的感知到身上背负的命运到底是什么。

她们这一族，究竟要如何证明自己，究竟要如何才能回归，其实一直是个谜！

哪怕作为最有希望的一人，芊舞也并不清楚所有的一切，她所得知的，唯有一点，那就是只有完完整整的征服尸涧，才能证明先祖当初的选择，才能引领她们这一支族人回归天琴一族。

所以，虽然死亡的阴云笼罩，虽然很可怕，但是，她们很镇定，浑身充满视死如归的战意。

最后，视线回到楚辰身上。

如梦萝一般，此刻，他的双瞳亦在闪烁。

不同的是，如果说梦萝是预言之眼，那么他则是轮回之眼。

他看不到梦萝看到的画面，但是，结合灯芯草之力与鼠老奇思妙想之下为他构筑的轮回之力，他无比清晰的看到，一尊通天彻地的伟岸存在正在苏醒。

大帝？

神灵？

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那绝对不是他如今可以抗衡的存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