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无风。
虎牙镇萧家,迎宾殿内四方角落燃烧着粗大的牛油烛,明亮的火光将大殿照得纤毫毕现。
“喝!”
“干!”
“感谢朱琼公子最近一年对犬子的照料,也感谢朱琼公子多年来对萧家的关照,萧某先干为敬!”
“我等先干为敬!”
“……”
大殿之内酒香四溢,推杯换盏间,气氛十分热烈。
这是萧家特意为青阳门来使安排的接风宴!
此刻,萧家家主萧长云高坐主位,频频满上举杯示意。
在他左首往下,依次坐着青阳门过来的五个弟子,其中在青阳门久负盛名的朱琼公子便在首位。
便是这五位青阳门弟子身侧,各自安排有一名萧家女子作陪,萧火儿此刻便坐在朱琼身侧,若非一再告诫自己事关家族兴衰不可乱来,恐怕她不摔杯而去也会哭出来。
对面自然就是萧家一众大小长老,而因为儿子鲍云冲的原因,鲍虎身为家奴,依然坐在高位,看那气场举止,俨然还在诸多长老之上。
最后,大殿中央还有丝竹歌舞,轻纱薄裙,雪浪翻飞,十分撩人眼球。
就这样,不知不觉,菜过三巡,酒过五味。
终于,趁着一个空挡,朱琼问道:“敢问萧家主,不知云冲小兄弟现在何处?”
一句“云冲小兄弟”,萧家众人听得是心花怒放,尤其鲍虎,那扬眉吐气的模样,简直云里雾里不知天上人间。
或许外人不知道朱琼是谁,可他们这里的人都清楚。
那朱琼可不是一般人,便是在整个青阳门内部都赫赫有名,乃是青阳门四大主峰之一青炎峰峰主之子,身份之尊贵,完全不是在座萧家众人可以望其项背的。
而以朱琼如此超然的身份地位,能称呼鲍云冲一句“小兄弟”,可见其对鲍云冲的看重!
如此,在座诸人焉有不欣喜若狂之理?
是以,闻得朱琼问话,箫长云赶忙起身答道:“朱公子见谅,并非云冲故意不来,而是因为妖兽攻田在即,云冲正带人在炎虎山脉边沿镇守,也是为了青阳门的利益。”
说完话锋一转,笑道:“不过朱公子放心,萧某已经着人前去通传,想必已经距离此处不远。”
听完,朱琼点点头,表示满意,又对对面鲍虎举了举杯,笑道:“鲍管家生了个好儿子,此行之前,家父已经交代,云冲入门之后可直接进入青炎峰,为家父座下第七关门弟子。如此,以后我与他就是同门师兄弟,少不得还要称您一声叔叔!”
说罢,朱琼仰首,青铜酒樽酒液一饮而尽。
随着这些话传入众人耳朵,一时间,大殿之中无比安静,落叶可闻。
关门弟子!
同门师兄弟!
叔叔!
这些接踵而至的字眼,便如同天际闷雷一样,轰炸得一群人头晕眼花。
箫长云欣喜若狂,同时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说到底,鲍云冲到底不是萧家之人!
可很快他还是放平心态,见鲍虎已经乐得晕晕乎乎找不着北,赶忙轻咳两声,道:“鲍管家,还不多谢朱公子?”
被这么一提醒,鲍虎总算回过神来,赶忙满杯起身,躬身道:“公子折煞了,小儿能得公子和令尊看重,那是他的福分,与鲍某无关,是以,这叔叔二字切莫再提。同样,鲍某也会告诫小儿,让他万万不可妄自尊大,乱了分寸。”
说罢,连饮三杯,这才站直了身子,却没有坐下。
见状,朱琼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笑道:“鲍管家多虑了,坐吧!”
说完,也没有更多的话,然后大殿之中继续热闹。
偏偏就在此时。
“不好了!”
“家主,各位长老,大事不好!”
一个急促的声音传入殿中,瞬间大殿中热烈的气氛消散一空。
箫长云噌的一声就站了起来,满目怒色,十分不悦。
众长老并鲍虎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萧火儿倒没什么,就是感觉有些好奇,故而抬起头来,目光颇为讶异。
最后,朱琼等人十分平静,自顾自浅酌着高价从城里买来的美酒,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见这些贵客没有不悦,箫长云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嘴上却异常严厉道:“何事如此慌张,不知我萧家正宴请贵客吗?”
“回家主话,是……是鲍云冲,鲍云冲他……他死了!”
来人说话结结巴巴,显然是被箫长云严厉的样子也吓到了。
尽管如此,最后信息还是完整的传达出来。
静!
有那么一段时间,迎宾殿里鸦雀无声,至于烛火摇曳。
忽然。
“哈哈哈哈!”
“看什么玩笑?昨天还去看过,分明就好好的,怎么可能死了?”
一长老大笑。
紧跟着另外一长老大笑道:“不错,这虎牙镇,谁不知云冲是青阳门看重的,如此,谁能杀他,谁又有胆子杀他?啊,大家说是不是?哈哈哈哈!”
言罢,大殿之中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见众人不信,那人急得脸红脖子粗,偏偏开不得口。
而后,噌的一声,鲍虎站了起来,厉声斥道:“如此紧要关头,妖言惑众,是何居心?”
话音一落,场面再次安静。
箫长云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冷冷道:“来人,把这居心叵测之辈拉下去,即刻杖毙!”
语出之时,大袖一挥,立马就有家族护卫上殿。
一看这架势,那报讯之人也慌了,知道再不说可能就永远没机会说了,情急之下,嘴皮子立马就利索起来。
“家主冤枉啊,小人说的都是真的!”
“鲍云冲他被炎虎山脉出来的楚辰给杀死了,现在遗体就在前院,不信大家去看就知道了!”
“……”
这些话一出,立马场上气氛再变。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萧火儿已经第一个离席冲了出去。
紧随其后,鲍虎面色煞白,飞快跟上。
感觉可能真出大事了,也顾不得处理这人,箫长云等人鱼贯而出,最后朱琼等人眉头大皱,也跟了出去。
不出许久,众人抵达前院。
萧火儿最先到,她看都没看地上鲍云冲的尸体,急切问道:“楚辰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事?”
“他没……”
有人刚要回答,突然一声暴喝传来,“逆女,你给我住口!”
声音落下,箫长云领着众人来到,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一声脆响,萧火儿嘴角溢血,直接倒地上。
箫长云面色阴沉,看都不看她,冷冷道:“来人,给我带下去,不得准予,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就这样,萧火儿被禁足了。
随后,鲍虎疯了。
“冲儿,我的冲儿啊!”
“你怎么就这么去了,你怎么忍心丢下爹一个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是谁?是谁这么狠的心?”
“楚辰,对,是楚辰!”
“姓楚的,若不杀你,我鲍虎誓不为人!”
咆哮着,鲍虎便冲出萧家,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箫长云也怒了,大手一挥,凛然道:“萧天,通知所有暗卫成员,马上集合,全力捉拿狂徒楚辰,生死不论!”
“是!”
萧天,萧家大少,青阳门外门弟子,闻声当即领命而去。
此后,四周再次沉默。
盯着鲍云冲的遗体良久,箫长云既是痛心,心中又莫名有种快慰,可终究还是痛心居多。
好久,他才叹了口气,道:“家门不幸,让朱公子诸位看笑话了,云冲现在已经……”
说到这里,箫长云已经接不下去,好一会才道:“萧家办事不利,请公子责罚!”
说罢,牙关一咬,便要跪下。
见状,朱琼眸光一闪,终究还是在跪下之前扶起,淡淡道:“萧家主言重,既然鲍云冲死了,那就是他没那个福分,与萧家无关。”
顿了顿,朱琼又道:“萧家是萧家,鲍云冲是鲍云冲,断然没有鲍云冲受难就连坐萧家之理。况且,萧家世世代代为青阳门耕种,劳苦功高,岂是鲍云冲这等不经事的少年顽童可比?
是以,萧家主切莫再说请求责罚之类的话,否则若是传回宗门,在下亦难免受到责罚。
此外,萧家主也放心,青阳门不会因为这件事对萧家有意见。
鲍云冲虽然不错,可青阳门门人众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重要。
至于进入青阳门的名额,我可以做主,鲍云冲的名额依然留给萧家,萧家主自己拟定人选就是。”
一番话,可谓是极尽冷血,也极度现实!
若是鲍虎还在这里,听到这话,恐怕会忍不住破口大骂,可听在箫长云等人耳中,那是极度受用,也让他们对朱琼和青阳门感激涕零。
一番慷慨陈词表忠心过后,箫长云请示道:“那以公子的意思看,这件事该当如何处理?”
朱琼也没回答,只是淡淡道:“我相信萧家主能就此事给我,也给青阳门一个完美的交代!”
说罢,便带人扬长而去。
等这些人一走,箫长云面色又沉了下来,沉吟半响,道:“青阳门宽宏大量不追究此事,但楚辰此人,视我萧家如无物,又敢捋青阳门之虎威,不得不除。
来人,即刻通传下去,发动萧家所有力量,配合暗卫全力缉拿楚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