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梁国都城,嘻嘻闹闹,十分繁华,那时候的柳颜,还是一个背上背着草娄子,跟在师傅屁股后面上山采药的小女娃子。
“师傅,你过来看看那是什么?”柳颜原是在山上寻找草药的,看到一个白发如瀑,白衣盛雪的男子倒在地上,纤细的胳膊上系着一根红绳子,绳子上系着一块石头,她正好奇的准备上前扶他起来。却被她师傅一把拉了回去一顿训斥。
“要命的家伙,你去什么?”师傅捡了根树枝,冲那人扔了过去。树枝刚刚挨着那人的身体,就被那人衣服下涌出的密密麻麻的虫子撕咬殆尽。
“哇,师傅,他身上好多虫啊。”柳颜只觉得十分稀奇。
“想不到堂堂梁都第一纵蛊师余寒霜,如今竟落魄如斯。”柳颜的师傅摆了摆手,跨过那人,便要离去。
“师傅,你不救他么?”柳颜连忙跟了上去。
“救他作甚?寻常人若是挨着他近些,怕都会那人的蛊虫是撕咬殆尽,何况他根本没病,只是喝醉了而已。”
“大白天的,喝醉了倒在山林里?”
“哎,说到底也是个伤心人。”
“师傅,什么是伤心人?”
“小女娃家家,问这些作甚?”
师傅拉着她便要走,她回过头,又不禁回头往那男子身上多看了一眼,那男子容颜绝色,眉头紧皱,眼角边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她从未见过这世界上,还有如此哭都哭得那么好看的男人。
虽只有一面之缘,甚至算不上一面,可柳颜却依旧记得清清楚楚,后来她随师傅四处云游,关于余寒霜的事情,也多多少少听说了些。
据说此人极其痴情,心爱的女子嫁给旁人之后,便浪迹江湖,那女子生下一女被贼人盗去,不久便忧思而亡,他知道那个消息时,大醉三日,一夜白发,一身蛊虫不受约束,四处作乱,顷刻之间,一座城市里的所有人,均在一夜之间被蛊虫撕咬殆尽。等他清醒的时候,已是一头青丝换了白发,独自一人,从一座死城里面走出来。
如今他既肯将随身之物,赠给阿苒这样的小师侄,想必当年的那些伤痛,已然愈合了罢。
因照顾了凤倾一晚的缘故,柳颜觉得顿感疲乏。见到阿苒与凤倾睡得香甜,便也倒进了床铺里。
魏都最近出了件大事,不止是江湖,连整个朝廷都动荡了,数十名朝廷官员,富家老爷,同时暴毙家中。
徐别在魏都官居六品,处理的,便是这魏都都城大大小小的案件,如今在他任职的最后一年出了这样的事儿,魏王暴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要求他3天之内破案,否则别说是他头顶上的那盏乌纱帽,就连他的人头能不能保得住。都还两说。
徐别在这个位置上坐了那么些年,办事的手段还是有的,如今魏王催的又急,赶紧连夜带着仵作,一家一家的去验尸。
“魏夫人节哀,我与魏兄同朝为官,自是有些交情,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无论上面怎么说,就冲着我喝魏兄的交情,我也定然会将凶手,绳之以法,还请魏夫人将这段时间,魏兄身边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与我说说。”徐别接连看了三具尸体,每具尸体在心脉处都有一个小孔,剖开时,发现他们的心脏均有一颗细细的虫眼子,模样看着十分诡异。但可以确定的是,凶手一定是同一个人。
“我们家老爷入朝为官那么久,从来都是安分守己,也不曾与谁交恶,左不过每天上朝下朝,偶尔去红楼那边找找小姑娘,喝喝花酒。”魏夫人哭得哽咽。
徐别点了点头,魏兄这个人他是知道的,为人沉闷,拘谨,也不轻易得罪人,唯一的爱好,便是去花楼听听清官儿唱个小曲喝喝小酒。比起魏都其他官员的作风,已算是检点了很多,“他出事前,身体可还健朗?”
“我家老爷之前的身体确实不太好,后来慕名去过一次异斋,回来后,吃饭也香了,精神也好了,想来异斋的那个主人,可真是活菩萨在世。医术是真真的好。”
“如此,便多谢魏夫人了,我再去下一个死者那里,了解一下请客。”徐别心下了然,便辞别了魏夫人。
“大人,咱们这是要去哪一家?”随徐别一同前来的仵作问道。
“哪一家都不必去了,打道回府罢,今天晚上,随我亲自去抓人。”徐别上了官轿,活菩萨,再他看来,那人怕是活阎王才对。
是夜,异斋还是如平日里那般安安静静。
徐别带着手下,悄悄的破门而入,他白日里什么都不明说,就是怕走漏风声,如今夜晚突然将异斋包围,本以为可以有所收获,谁知道,整个异斋,哪里还有一个人。
“这异斋怎会一个人都没有?”徐别疑惑。
“老爷有所不知,这异斋主人生性古怪,神出鬼没,当初来到这京城便像是凭空出现似的,如今出了这等事,恐怕早就在他意料之中,因此凭空消失,也不足为奇,平日里,料理异斋大小事宜的,都是一个叫赵风的公子,那人喜欢喝花酒,没少在花楼里吹嘘自己如何如何了得,是那异斋主人的嫡亲的徒弟,想来若是抓不到那异斋主人,咱们可以将赵风捉拿审问。”
魏王催的急,若这手笔真是那异斋主人所谓,即便他将手下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也未必能在三天之内,捉得了真正的凶手,如此,捉拿赵风,这案子,便也算结了。
花满楼里,赵风正喝着烧刀子,吃着五层塔。
那日在花满楼遇到的那三个出手不凡的公子,居然当夜便破了他种的蛊,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断了他与那子蛊的联系,莫非他们当中,也有一个手段高明纵蛊人?
但很快,赵风便打断了自己的这个念头,若真有手段高明的纵蛊人,他那点三脚猫的纵蛊术早就被当场教训了。
他本想寻异斋的主人,问问这事的蹊跷,毕竟那人整日神情郁郁,不喜言语,但遇到他虚心请教起蛊术方面的问题,还是会指点几番的。
这两天也不知道那人怎么了,异斋里均不见他的人影,他打扫虫塔时,发现最高一层顶厉害的十来个母蛊,均不知去向。偌大一个虫塔摆在他面前,再给他一些时日,他若能再多驯服几只母蛊,便可离了那异斋,自己独自在江湖逍遥去。
想到这里,赵风觉得心下畅快,又饮下一杯烧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