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儿知道了圆寂的身份之后,更加不解,饿?饿了吃饭呀,没饭吃吃肉,哦对了,和尚不吃肉的。
还是不对,拦路抢劫的事都干了,还管啥清规戒律,难道是真没吃的?
而且圆寂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高手也有没饭吃的时候?看来这其中一柳大师有隐瞒的地方。
杖责之后,圆寂的头发背在身后,孟小儿这才看清楚圆寂长相,眼球鼓起,颧骨高突,脸消瘦的让人看了害怕。
刺史公子在自己地盘上吃得开,到了外面一趟后,才知道啥叫见世面,子午山一行,破了半个胆,又走一遭天凉寺,那半个胆也快没了。
幸好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刺史公子的恐惧来的快去的也快,刺史小姐虞清莲没那么幸运了,受了惊吓,寺中尽吃些野菜烂泥汤,小姐的身子受不了这般待遇,一天下来,病倒了。
孟小儿眼见虞清莲病怏怏的躺在那里,听卓业说过他晕倒的时候,人家虞清莲以死相搏,比虞万譶的雕虫小技来的荡气回肠多了,总也得找个郎中看看,可是一个看起来不咋起眼的怪异长发老和尚随便拎着一根枯树枝就把他撂倒了,就这份能耐,也值得在寺中多逗留些时日,要是能从听听一柳大师亲口说说他的过去,省却了多少江湖路。
没等卓业献殷勤抬腿下山,听闻虞清莲病了,一柳大师命人送来亲手熬制的汤药,别说,喝下去当晚就好了。
孟小儿是要好好感激一下,借着这个机会套套近乎。
刺史公子身上揣的全是银票,两人下山大肆采购,酒肉成担子的朝山上挑。
看的那些不伦不类的寺中和尚傻了眼,早知道人家能耐这么大,出手这么阔绰,何必要去抢,跪在地上叫声爷,啥都不用操心。
圆寂不顾背上皮开肉绽带来的痛楚,身负荆条跪倒在孟小儿门前,悔过之心比大棒捶在背上来的发自肺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原谅。
关在屋子里的赵大柱透过窗户眼珠子快迸出来,酒香四溢,肉味满寺,大概这个时候肠子悔青了都快。
分不清是是僧人还是匪人,总的来说见了孟小儿没一个不卑躬屈膝的,刺史公子的腰板挺直了几分,说话趾高气扬,喂,兄弟,来帮个忙,那个谁,你他娘的动作慢点,这可都是好酒。
唯有那个被人称作一柳大师的老和尚不动声色,看在眼里的孟小儿知道他是个难啃的骨头,携礼亲自登门。
跟在身边的卓业抱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里面放着一件价格不菲的蚕丝袈裟,和尚嘛,应该会喜欢这个。
掀开盒盖,老和尚眼冒金光,稍纵即逝后摆摆手说,施主送这份大礼,无功不受禄,岂可收纳?
孟小儿满不在乎说,区区一件袈裟不去挂齿,大师切莫推却,就大师这份慈悲之心,踩木剑江中救人,不求回报,足令在下汗颜,这辈子最敬重大师这般奇人,要是不收,实在不妥。
一番推脱,一柳大师笑纳了。
这还不够,孟小儿想把这天凉寺重新休整一番,破破烂烂一寺庙,哪位大佛也不会驾临此地,刚把这个想法说出口,只见一柳大师脸色大变,如临大敌一般。
公子,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孟小儿这就糊涂了,住在这破烂之地真那么好?
等卓业走后,只有两人独处,一柳大师才敞开心扉。
他在黄江边上就看出孟小儿不是个一般的江湖侠客,至于哪里不同,也只是孟小儿上了天凉寺才看出,那份阔绰行径,一掷千金眉头都不皱一下,试问陈梁哪个达官贵人的公子能有这手笔?
从这点,一柳大师推断出孟小儿不是陈梁之人。
重修天凉寺,看一眼袈裟都能冒出金光的一柳大师会拒绝,这不是没理由的。
当年先皇宠溺僧人的时候,他们是何其风光,如今一朝天子,啥都变了,不喜佛法遁入道门,现在的皇帝更喜欢长发牛鼻子,和尚没活路不说,一通大火天凉寺华为灰烬,那皇帝还颁旨,天下寺庙就应该这么落魄,谁要是敢大肆翻修,格杀勿论。
那个时候的一柳大师跟孟小儿年纪相仿,无父无母的他逃荒到了天凉寺,幸亏寺中收留才免遭一死,师父交给他一套心法,谁知这小子当成了至宝,一修就是三十年。
身无长处三十年,一朝修来万千变化,推开们的那一刻,天凉寺变了,到处残留着朽木逢春的惨象,连寺中的人都识不得了。
师父驾鹤西去,师兄弟死的死逃的逃,还剩一些老弱病残,苟延残喘地活着。
一柳大师去了陈梁宫,说法没讨到,被皇帝宠幸的道人好一番的嘲笑,说啥秃驴的光头就是难看。
一朝悟道,几日看尽天下轮转,一柳大师半月一月回一趟天凉寺,其他时日游历天下,三年时间走遍陈梁,这些日子正要去西武看看,他日还要去蛮越后齐,他要看看这天下有多大,不平的事有多少。
听到不平事,孟小儿来了劲,有不平事,大师肯定是要平的。
一柳大师忘记俗家姓名和寺中法号,出行第一年过江之际没船,随便摘了一根柳枝扔在江中,双脚踩在上面过了江,被人看到送了个一柳大师的称号。
果然,大师出行所见皆是土匪横行恶官当道,百姓苦不堪言,慈悲为怀的僧人想用善心去感化,没想到人家还想要他的命,一来二去一柳大师又悟了,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口舌之戒不如巴掌来的直接。
那些个土匪贪官没少挨打,可是等一柳大师走了之后,他们一如既往,变本加厉的残害无辜,再次遇到之后,匪人恶官痛哭流涕的跪倒在地,却没换来出家人的慈悲,一巴掌拍死一个。
半年之后,匪人收敛了不少,贪官恶霸行事小心,谁也不想被这么个煞神逮到。
说了半天,孟小儿算是对一柳大师有了了解,慈悲为怀苍生之福,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孟小儿看中的是一柳大师绝对是个一等一的高手,天下少有,这样说来,一柳大师也算是个侠客,打抱不平除暴安良,这正是要做侠客的孟小儿所需要的。
一柳大师说的口干舌燥,孟小儿很识相的递过来一碗酒,大师也不客气,一饮而尽。
侧目看着孟小儿,一柳大师扒拉开长发,说你不是一般人家子弟,似乎你这般有善心的年轻人很少,不如猜猜你的身份?
孟小儿说好,你猜吧,猜对了有赏。
一柳大师说赏赐就不要了,不过以后在江湖上走动,千万不能做违背苍生的事。
孟小儿点头答应。
你家不在陈梁。
孟小儿点头。
你家离陈梁很远。
孟小儿摇头。
你是不是姓孟?
孟小儿眼珠子一睁,重重点头。
一柳大师不再发问,自斟自饮了一碗酒后,起身站到孟小儿面前,双手合十,恭敬施礼,公子莫不是西武山庄的少庄主。
被人识破了身份,孟小儿一点不慌,当从姓氏上能判断出塔的身份,一柳大师的能耐可不止在修为上。
不等孟小儿一窥大师修为风采,老和尚先发问了,如今陈梁和西武的关系微妙,少庄主为何会到陈梁地盘上走动,难道不怕身怀叵测之心的人图谋不轨?
孟小儿笑了笑,他要是害怕,就不是少庄主了,被蒙骗了十几年,孟小儿想做回自己,一个平凡的人,到江湖上走走看看。
谁知一柳大师连笑不止,对孟小儿这番言论很不赞同,做回自己?天下羡慕少庄主身份的人何止千万,万人之上的少庄主想做平凡侠客,笑话!
孟小儿也不顾人家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脸色一沉就问,有啥不妥?难道做自己也不成?
天下之事当天下人所为,各司其职,百姓种田,商人行商,官府断案,少了哪一条这天下都要大乱,少庄主不思西武,却想做个凡人,实在是枉费了孟希伯一个糟老头子的苦心。
孟小儿弄不清楚这老和尚啥意思,他居然还知道西武的庄主是孟希伯。
一点都不奇怪,一柳大师着眼身高,俯视一切,只是这所居之地寒酸罢了,谈及陈梁西武并后齐之百年来的变故,头头是道,跟孟小儿从书本上看来的一毫不差。
做个平凡的剑客居然也会有人说三道四,孟小儿注视一柳大师,发问说真的不可以?
不可以,你身份尊贵,自当为百姓谋出路,急百姓之所急想百姓之所想,如果你是个山野村夫的儿子,自可不想,可你不是,所以,回去吧,西武百姓需要你。
出来游山玩水也能碰到游说的,孟小儿猜测这是不是孟希伯安排的,不然哪会这么巧,可想想又不可能,孟希伯再有能耐,不能把一个人按在屋子里三十年。
看到孟小儿疑惑,一柳大师接着说了孟希伯凤吟山一役的荣耀,不能回陈梁,有小人作祟,眼下陈梁的皇帝岌岌可危,如果西武不能与陈梁挽手同进,恐怕这方天地又将是生灵涂炭,倒头来苦的是百姓。
他人之死管我何事?孟小儿不甚赞同。
你是少庄主,将来会是庄主,如果西武与陈梁重修于好,你定会成王,却不能成皇,男儿志在四方,卓公子身挎木剑都敢锄强扶弱,少庄主出身显贵,为何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孟小儿翻着眼眸,思索片刻,这番告诫从来没听过,而且又是一个见面才几日的老和尚口中说出,实在一时难以接受。
成王?成皇?成王不能成皇,那般流芳百世的光彩,孟小儿似有心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