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暗,相对子午山上下的异常热闹,下山的路上冷清至极。
深一脚浅一脚的高灵儿哭花了脸,本来脸上涂抹的胭脂就不多,这一哭,心中委屈感徒增数倍。
想当初跟孟小儿在廊州高府的花园提笔作画,转眼孤单一人下山道。
高家大小姐没啥坏心眼,只想讨个能知寒温暖的郎君,总以为孟小儿就是这个人,可这个时候想想,是不是错了,她下山,人家都没追上来,就算派个人追过来看看也好。
没有,什么都没有。
高灵儿三步一回头两步一回首,挂在两颊的泪花没干过。
西武山庄的少庄主注定不会属于她一个人,人家有妻儿,人家身份显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便跺跺脚,就能让这一片天地抖一抖,她一个没身份没地位的小姑娘,想多了。
高灵儿决定了,下了子午山,回廊州,去看看她爹,找个没人的山头,抱着落梦,看看能不能悟出一套剑法,少庄主不是喜欢跟人家比剑吗,到时候跟她比一比。
就像跟柳秋寒一样,对她也嘟嘟嘴,把她也抱在怀里,不过千万不要有人去制止,她是个专一的姑娘。
主意打定,一路下山。
过了凌云渡,天已黑透,好在山下灯火通明,借光下山,还算好走。
在山下赌坊转悠一圈的杨祗新开了一场赌局,老尼姑对阵无头山头陀,引得赌客好一阵兴奋,赌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前面的赌局胜负未知,计算好了胜负哪般对赌坊利益最大,杨祗就这么说,反正他们也没看见,等真的知道了结果,这赌局早人去楼空,想找也找不到。
这个法子是杨祗提出来的,结果还好,没有人站出来异议。
侥幸赚到点碎银子的江湖侠客久久不愿离去,赌局接踵而至,发家致富就靠这几天的赌局了。
输个精光的汉子眉头不皱,本来身外之物来的就容易,去的也不心疼,只是下一场没了赌资,得想想办法。
拉个小姑娘在赌坊门口叫卖的,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
背着娘子偷了家里的金银细软连夜赶回来的有好几拨,总算没错过这一局,好在小镇上的典当铺没关门,换了银子马不停蹄到了赌坊下注。
杨祗趁着夜色上子午山,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发现独自一人漫步在山道的高灵儿。
坐在青石板上歇脚的高灵儿怀里抱着个锦盒,里面放着的落梦是把宝剑。
杨祗想上去劝说,还没开口,被发现他的高灵儿好一阵嫌弃,从下山的这一刻起,高灵儿开始嫌弃少庄主身边的所有人,除非孟小儿亲自来寻她,可惜了,少庄主还没发现她不见了。
杨祗酝酿了片刻上前说,高姑娘,回去吧,少庄主找你半天了。
面容憔悴梨花带着雨的高灵儿说,不要再替少庄主辩解了,要真是这样担心她,怎能不见他人?
胆子大不咋爱说话的杨祗谎言编的不行,没说几句,彻底露了馅,支支吾吾几句后,直接拔腿走人,心里暗道少庄主不是我的错,这姑娘有点精,我骗不了她。
摇着头,擦干泪痕,高灵儿心情低落,杨祗真要过来拉她,她还真不知道如何拒绝。
换成是虞万譶,可能就被骗回去了,杨祗没这能耐。
罢了,可能这就是天意。
凭添几分惆怅,高灵儿揉着脚,一路下山。
守在山脚的蒲元武看到一步三晃下山的高灵儿,上前说,高姑娘你咋一个人下山了,少庄主在山上还好吧,要不是身肩少庄主安危,蒲元武很想去柳叶门看比武。
虽然少庄主剑法刀法没有,武境也不行,可上面的高手甚多,总有几个入得了眼的。
高灵儿鄙夷地看着蒲元武说,不知道,最好全都死了,告诉你的少庄主,他真不是个好东西。
廊州守将眨巴着眼睛,这姑娘吃错了药?说话这么冲。
姑娘你要去哪?少庄主知道吗?我派人送你吧。
我要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让你的人离我远点,我不想看到跟他有任何关系的人。
他是谁?蒲元武不用想也知道,为啥一天没过,成这样了。
高灵儿在西武山庄的地位,仅次于那位掌管山庄的少庄主夫人。
所以这些人对高灵儿的恭敬,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这么说吧,比对自己的亲爹还要尊敬三分,不孝子不能算数的。
吃了瘪的廊州守将,对女人没多少了解,她们的想法不是一个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蒲元武能猜透的,少庄主的安危重要,高灵儿的安危同样重要,蒲元武派两个人暗中跟着高灵儿,这姑娘不能有任何闪失。
纵使少庄主没有给过高灵儿任何承诺,他们察言观色能看出来,高灵儿在少庄主的心中,地位不是一般的高,蒲元武没有理由不小心翼翼。
子午山下的小镇只有一个地方热闹,赌坊。
街面上冷清,抱着锦盒的高灵儿想离开这里,也要等到明天,随便找个客栈将就一晚。
转悠了好几处,人满为患,客满,没房间。
小姑娘,大晚上的抱的啥?咋就你一个人?
快去找个落脚的地方吧,咱家没房间了,你一个人要小心点。
快走吧,真没房了,不是钱的事……。
……
没找到客栈,一肚子委屈的高灵儿噗噗落泪。
迎面走过来两名一步晃五下的醉鬼,腰间别着剑,手里拎着酒壶。
哥,钱都输光了,咋办?
弟,没事,先喝好了再说。
惊慌失措的高灵儿躲到了路边,瑟瑟发抖,还是没躲过两名醉汉的醉烟朦胧。
哥,那里有个姑娘,你看她穿的,像个有钱人。
说啥呢?犯法的事情咱可不能干,当初下山,你忘记师父是咋说的了,在哪里?哟,长的还不错。
哥,干他一票咋样?
嘘,这么大声干啥,四处瞅瞅没人后,醉汉眼球转动,暗暗打定主意,文抢。
从决定行走江湖那一刻起,两名醉汉何尝不是信心满满,锄强扶弱劫富济贫,一圈走下来,饭吃不饱酒喝不上,肉,别提了。
一场赌局,输个精光,从身上摸出的几个铜子换不来一壶酒,做哥的醉汉一咬牙,把身上的剑当掉,没剑的侠客也要吃饭。
铤而走险的事他们真的没想过,今时不同往日,饭都吃不上了,谁还会顾得虚无的报复。
惊恐未定的高灵儿蜷缩着身子,抱紧锦盒。
小姑娘,你不要害怕,我哥俩是好人,就是想问你借点银子。
第一次做歹事,醉汉选择了比较文雅的方式。
抿着嘴摇着头,高灵儿害怕到了极点。
哥,你看,这姑娘有几分姿色。
想什么呢?我们是那样的人吗?
对不起,我肚子好饿,哥,我不想行走江湖了,我想回家,我想吃娘亲手做的葱油饼。
好了好了别说了,越说越饿,姑娘你不要害怕,我哥俩真的不是坏人,真的是想借点银子。
你是哑巴吗?哥,你看他怀里抱着的,拿来吧。
高灵儿不是两名醉汉的对手,一个回合锦盒到了人家手中。
哥,你看这锦盒,肯定很值钱。
我看看,确实是个好东西,快点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好东西。
掀开锦盒,里面躺着一把破剑,刚刚当掉佩剑的醉汉眯着眼,抽出宝剑端详片刻。
落梦锈迹斑斑,卖废铁都值不了几个钱。
跟装着它的锦盒相比,简直一文不值。
这什么东西,一把破剑用这么好的盒子装,简直是糟蹋东西。
哥,让我看看,就是,哥,你看这盒子,上面的花纹见过没有,兴许当铺没关门,拿去当了咋样?说不定能翻本,听说这次的赌局好像是一个老尼姑对老和尚。
姑娘,我两不是打家劫舍的匪人,你放心,等我哥俩翻了本,一定会把这盒子给你赎回来,对了姑娘,你叫啥名字,家住哪?
高灵儿还是没说话。
哥,她可能真是个哑巴,我们快走吧,迟了当铺要关门了。
醉汉一咬牙,把破剑丢在高灵儿身边,抱着锦盒消失在夜幕中。
高灵儿挣扎着爬起来,捡起落梦,虽日日跟落梦接触,还从来没多看一眼,拔剑出鞘,锈迹斑斑真的像醉汉所说,破剑一把。
高灵儿知道它是一把宝剑,要不然也不会下山的时候带着它,其实只是想让少庄主知道她拿走了落梦,下山来追她。
等到了天黑也没看到少庄主的影子,高灵儿很失落,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没发觉?
躲在暗处保护高灵儿的没了马的两名廊州铁骑互相对视,整个过程看的一清二楚,却没出来制止。
将军让他们暗中保护高小姐的安全,至于东西被抢,没必要管。
作为廊州铁骑,对待将军的指令马虎不得,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保护高小姐安全就是保护高小姐安全。
心力憔悴再加上担惊受怕,高灵儿抱着落梦,继续找客栈,害怕再遇到醉汉之类的人,她选择稍微有些人的亮处走。
进了一家客栈后,得到的是同样的答复,客满。
看起来虚弱的高灵儿刚踏出客栈,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躲在暗处的铁骑没多想,迅速上前将高灵儿扶起,背进客栈,将一把西武铁骑特有的佩刀朝柜台上一拍,掌柜的马上腾出了一间客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