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山与前村相隔着五六里地的密林,平时这里的植物茂密得像绣娘指尖上的绸纱布,互相间紧紧缠绕,严丝合缝,常人难以穿越这密不透风的高林,似乎除了飞行,也别无他法。
而飞行,对一些天生双翅的种族来说,自然不是问题,但没有翅膀的人若想自由翱翔于天际之上,除了使用某些可以飞行的法宝之外,就是自身的修为必须跨过真灵之境,成为修士之中的高手。
但凡事也有例外,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密林也会变换。
其一是每逢月中的祭祀典礼,村民要去往飞扬山的女神石庙祭拜飞扬女神,期间,林间就会出现一条笔直宽阔的道路,便于村民来回穿梭,年年月月,从未间断过,村民们都说这是女神显灵,是女神的馈赠。
其二,就是跟着飞扬村这位古老的水牛前辈行走,无论他出现在密林的什么地方,那里就会出现一条小路。大水牛就好像是得到了飞扬村这片天地的认可,或者说,是得到了飞扬女神的认可。因此,大水牛被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尊为女神的护法,地位超然。
至于牧童,秦韵曾听得楚聂提及过一些,只不过楚聂也并不愿意透露太多,秦韵通过一些只言片语,只知道牧童是在很久以前,被大水牛在河边捡到的,两者相伴多年,感情深厚,颇有父子之感。
大水牛将牧童视如己出,不但教导牧童修行,还教他音律,牧童的一手美妙笛声便是出自大水牛的教导。
当时秦韵听楚聂说到此事,心中好奇,追问到一头牛是如何教一个人吹笛子的,楚聂笑说水牛前辈不但唱功了得,才情更是出众,现场编曲那可是手到擒来,用歌声教会牧童音律,岂不是简单的很。
只可惜来历神秘的牧童嗓子像是被人下了诅咒,无论喜怒哀乐,从来只说“我好饿”三个字,来表达自身所有的情感,而且身体和心智也好像永远停留在四五岁的年纪,不会成长,也不会衰老。
光从这一点来看,牧童与同样古老的水牛,倒是相像。
村民们早就习惯了一童一牛在无数年来,一直默默地守护着这一片净土。
牧童的一双锐眼与大水牛的一只灵鼻,也正是飞扬村多年来无死徒侵扰,无凶人暗袭的保障。
此刻密林中,牧童坐在大水牛的最前面,秦韵坐在中间,怀中抱着已经昏迷的楚若北,而飞羽族的尸体则被挂在牛背的最后,随着大水牛在林间悠悠前进。
秦韵体内的阴气已经被水牛有意散发出的热流驱散了不少,感受着水牛前辈的身躯的呼吸起伏,秦韵心中也是十分地踏实。只是阴气噬体后果已成,即使现在秦韵体内的阴气被完全驱散,灵根被破乃是定局,丹田暗伤与肉体内伤的同时存在,无疑对现在的秦韵来说,是雪上加霜。毕竟说来,秦韵只有六年的时间去破解赌若海因果散。
不过现在自己脱离了生命危险,秦韵就不由地对潜伏在自己脑中的幽魂发出了疑问。
“幽魂前辈,您来自于飞扬山女神石庙下的墓室,难道您真的是飞扬女神?”秦韵在脑中发问。
“唉~”幽魂在叹气,用久的叹声回答秦韵。
秦韵眼皮一抬,听幽魂的叹声中透出的凄凉之感,莫非真的被自己说中了?幽魂真的就是飞扬女神的魂魄?
“幽魂前辈,既然您是飞扬女神,却为何要伤害楚若北,这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你们都是一家人啊!”秦韵低头,看向怀中昏厥的女娃娃,担心之情溢于言表。楚若北才五六岁的年纪,原本活泼可爱的女娃娃,如今却面无血色,生死未卜,任谁看了都会心疼不已。
“傻小子,我叹气,是在叹你傻啊!”幽魂的声音听着,不过是二十岁上下的女性,“是谁告诉你我在女神庙墓室,我就是女神的魂魄的?”
“您来自飞扬女神石庙的墓室,却又不是飞扬女神的魂魄,难道是女神的仇人,不,是仇魂。您和女神有什么深仇大恨,寻仇都要寻到对方的墓室里来了吗?!”秦韵顿时泠然。
“你小子看着说些傻话,脑子到挺机灵,这是想套我话?嘁,别想了!老娘告诉你,等老娘出了村,在一切事情尘埃落定之后,老娘若是心情好,也许会告诉你三分。”
“那敢问前辈,您又要如何出村呢?”秦韵想到幽魂在墓室不知多少年都未离开过,却偏偏等到他们进墓室的时候,才悄悄附着在秦韵身上出墓室,断定幽魂定是只有通过借助媒介,才能行动。想到这里,幽魂的目的却很明确了,她必是要借秦韵离开飞扬村!
而且,秦韵也是幽魂的最佳选择,他毕竟是一个外来之人,容易掌控,若是幽魂附着到飞扬村的村民身上,保不齐会发生什么意外。
“怎么出村,老娘不是说了等我出了村,给你一个大造化,所以自然是你小子送老娘出村!”
“呵,恕晚辈不能从命。”秦韵脑中突然波动强烈,“我不了解前辈,也不知道您是是正还是邪,但从您吸取了楚若北的灵气,伤害了一位女娃的行为上来看,晚辈万不能答应您。”
“嘁,你小子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然后再去杀了那女娃娃?!”
“若因我放了您,您出去伤害了更多人,我还有何面目活着!”秦韵坚定,他必须知道幽魂的底细,这也是底线!
“小子,在你看来,万事都有对错,正邪之分,但老娘告诉你,世间事多得是说不清道不明,多的是是非混淆,若你坚持要归根究底,探老娘底细,行,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听了,可别后悔!”幽魂的声音渐变狠辣,秦韵似感受到了脑中传来的森寒恨意。
“前辈请说。”秦韵郑重。
“老娘告诉你,所谓的飞扬山不过就是贪吃老鬼为了一己私欲,为了复活他的妻子,在数千年前,布在飞扬村的一个损人阴德的阴器罢了!”幽魂的声音凄厉,似乎对贪吃老鬼有滔天的恨意都要在这恨声倾泻而出,“你看看你怀中的女娃,也不过是那老鬼利用的对象,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阴谋!想不到吧,你们敬仰的老鬼,所谓的飞扬之祖,背后却是阴毒,却是欲望,他的真面目,你看看我就知道了!”
秦韵浑身颤抖,冷汗从全身各处的毛孔渗出,在他的脑海中,他清晰的看到一位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女子在一间墓室哭嚎,凄惨的喊声直入骨髓深处。
在黑暗冰冷的墓室中,女子只能不断地哭嚎,却做不了任何事,她的身体就像没有生命力的木偶,数不尽的蚁虫毒鼠在啃咬她的身躯。一丝一丝地吞噬,女子只能看着自己的身躯慢慢消失,却无能为力。
“我本以为我大限已至,竟要死了,可现在想来,我真是天真……”幽魂的声音平淡下来,带着麻木,似乎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我没想到,当时我被人喂了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丹,所以,我就在那间墓室里,被那些东西吃了又长,长了又吃,每天看着自己的身体消失,隔天又长回来,又继续着痛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神丹药效消失,那已是一千年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