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卿和两个儿子带着画回到了客店,爷三个关上门,琢磨起今天这个事。沈子卿道:“今天的事有点蹊跷,我家的画珍藏这么多年,怎么会是假的呢?”大儿子沈宏道:“我看那鉴定画的去里边又出来,好像有鬼!不正常。”老二沈江道:“不管他怎样,我们还是把画拿回来了。”沈子卿道:“我看,咱现在先回去,看看情况再说。”两个儿子都说,好!看他还有什么花招,走。爷三个骑着马回去了。路上,他们信马由缰,似乎没那么回事一样,西湖过罢,茶园、橘园、香蕉园,暂回家园,不在话下。
却说童贯在明金局已布置妥当,安排人跟随沈子卿父子,看他们回去路径,他们家在什么地方,家里详细位置,又查看了他们家院落格局。当然,这些动作沈子卿父子再也想不到的——一无所知。童贯的主意是,既要得到名画,又不愿出大价钱。那么,除了蒙骗沈家父子,就是杀家劫画。
就在这天晚上,月初的月亮早早就落下去了,到了半夜之后,又刮起了东风,街道上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地上的树叶之类被风刮得唰啦啦乱响。沈宅里的人都已安歇,沈子卿老两口住在堂屋里,东边厢房里是沈宏小两口和他们只有四岁的小儿子,西边厢房里是沈江小两口,尚未生育。此时沈家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只有沈江在思索着今天这些蹊跷的事。毕竟是习武之人,有些警觉,心想,他们是不是在玩什么花招,如果夜里来抢劫,我们如何应对。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他有点不祥的预感。正想到这里,忽然听到房顶上的瓦有点响声,凭着他习武人的直觉,是有人——轻功了得的人上了房。他连忙披衣坐起,以极轻的动作穿好衣服,然后推了推妻子,用手捂住她的嘴,告诉她:“有贼,穿好衣服,听我的!”然后从墙上取下朴刀,冲出院内,然后朝房上喊道:“何方客人到此,请下来吧。”
沈江猜得不错,房顶上的人正是童贯派来劫画的领头人高戬,他是大内高手中的顶级人物之一,因其轻功了得,且擅长在茅草稍上穿越如飞,故人称“草上飞”。有人看见他在跨越江河时,手中抓两把茅草,一边向水上掷茅草,一边用足点着茅草飞跃而过,据说他用此法能越过数里宽的河流。且擅使一对鸳鸯钩,甚是厉害。高戬见沈家有人出来,料想家中定有习武之人,不然一点细微响动,便有人冲出来。遂飞身跳下,立在院当中。只听沈江道:“不知贵客深夜造访是何用意?”高戬道:“名画献出,自当告退。”沈江道:“官府如何言而无信,既许以高价,又不肯出钱,还说画是假的,莫非真要抢劫不成?”高戬道:“咱休要磨嘴皮子,究竟是交出来不交?”沈江道:“交又怎地?不交又怎地?”高戬道:“刚才已经说过,交出画来,我等告退,相安无事。否则就多有得罪了。”沈江道:“呵呵!看来是硬要来抢了!那么你们是一起上呢还是单个教练。”高戬道:“哈哈!何须那么多人,我两个比划比划。”沈江道:“那好,来吧!”
暂不说沈江和高戬两人动手。且说方才沈江冲出院中,高声和高戬对话,目的是要把全家人叫醒,好把衣服穿好,并做好准备,以便应对不测。此时沈子卿夫妇和沈宏夫妇都已穿好衣服,在屋里察看院中动静。好在沈家人知道沈江习过武,或有应对之策,不甚害怕。这时沈子卿也将平日里健身用的宝剑取出,拿在手中,站在门口。东厢房里,沈宏也取了一把腰刀拿在手中,静观院中动静。
且说高戬听见沈江说“来吧”,便将手中双钩摆开,一只脚放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呈燕子点水状。沈江见高戬扎起门户,也将右脚退后一步,右手持刀,刀尖朝前,刀刃朝下,左手伸出食指、中指,二指并拢,压住刀头。一瞬间,高戬抡起双钩向沈江扑来,沈江一个丁字步大转身,闪了过去,只听得哧溜溜一声响,双钩从沈江刀锋划过。就这样你来我往,两人在黑暗中斗了三、四十个回合,不分胜败。高戬心想,此人功夫与我有一拼,这样斗下去也不是个事。于是高喊一声:“都给我上!”话音未落,只见从黑暗中窜出十多个黑影,向沈江围了过来。沈江心想,他们人多势众,我一人倒是不怕,只是全家老老少少,且都不会武功,这该如何是好?就在此时,高戬已跳出圈外,其余十多个打手将沈江围在当中,沈江只好先应付眼前,他把朴刀舞起来,虎虎生风,十几个人近他不得。但是这些人也都非等闲之辈,虽然一时奈何不了他,却也缠住他无法脱身。
再说高戬跳出圈外后,想到今天在明金局窥见的老头,定是一家之主,会在堂屋居住。于是他独自向堂屋靠近。沈家这堂屋有个前檐,走道比院地高出三尺有余,但这点高度对于高戬来说,简直就如履平地,他一个蜻蜓点水就跃了上去。他先是贴着柱子屏住呼吸听了听,见屋里没有任何声音,便将右手中的钩顺着门缝从上到下划了下来。只听见屋里一声闷哼,一个人倒了下去。原来沈子卿手里提着宝剑,脸却贴着门缝,向外张望,虽然看不见什么,凭声音也能感觉出来院里的格斗。高戬跳上前檐走廊,沈子卿是一点也没觉察到。一是因为院内有打斗声,二是他太集中精力注意二儿子的境况,三是高戬轻功好,脚步轻。因此他被高戬一钩下去,正中他脑门,只闷哼了一声便倒在地上。本来高戬只是想用钩顺着门缝划一下,把门闩划断,能进到屋里,谁曾想一钩把沈子卿给解决了。沈子卿妻子听到响声,急忙上前去摸老头子,不想高戬已进到屋里,又兜手一钩,将老婆子钩死。高戬将房门关上,摸出火种将蜡烛点上,在屋里搜寻起那幅画来。由于白天刚刚将画从明金局带回,并没有想到夜里就有人来劫画,沈子卿从明金局回来后,顺手将画放在靠床边的一个柜子里,高戬没有费力就把它找了出来。高戬见到画,欣喜若狂,知道任务已经完成,便熄了蜡烛,抽身来到院中,跃上东厢房顶,吹了一声口哨,飞身跳出沈宅,直奔杭州方向去了。
和沈江交手的一帮打手,听见口哨声,知道高戬已经得手,也不管地上还有同伴的四具尸体,一声唿哨便流星般四散而去。只有一个受了伤的,越墙时不小心又摔了下来。沈江本打算再追,忽听得东厢房里哥哥叫道:“兄弟勿追!”沈江才循声来到刚才从墙上跌下来的那个人旁边。举起朴刀问那人:“快说,你们这帮人都是干什么的?”那人哆嗦着答道:“我们都是从京城来的,都是为童大人办事的。只求老爷绕我不死。”沈江又问:“那童大人是谁?”那人道:“是皇上的贴身太监,也是杭州新任明金局主事。”沈江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那人道:“童大人派人白天跟踪到此。”沈江道:“饶你不得。”一刀砍下了那人的头。这时,沈宏说道:“快去父亲母亲屋里看看,那张画还在否?”
现在要交代一下,方才沈江正被那十几个打手围住厮杀,沈宏又躲在屋里,且高戬到堂屋的一系列动作又是在瞬间完成的,天又黑,所以沈宏、沈江对于父母被杀、名画被抢一无所知。此时,他们快步来到堂屋,但一打开门就觉得不对劲,沈江忙让哥哥打火点烛。蜡烛点着,兄弟俩一看就吓呆了,父母双亲都已死于非命。全家人都来到堂屋,哭声连成一片。
还是沈江镇静,心想,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要抓紧把父母安葬好,再考虑其他事情。于是,他把哥哥叫起,在屋里找起画来。先是看了原来藏画的地方,没有;又在屋里翻来翻去,还没有。沈江对哥哥道:“哥,怪不得他们都走了,估计名画已经被劫走,那么他们暂时不会再来骚扰我们。天亮后我们先把咱爹咱娘安葬了,寻机会再报仇!”沈宏道:“好!”这时天就要亮了,弟兄两个分头行动,忙活了一天,把两个老人草草葬到了祖坟上。全家人在坟上痛哭了一场,然后沈江对沈宏道:“哥,要报仇,单凭我们自己不行,兄弟我要行走江湖了,家里的事全靠哥哥你了。”沈宏道:“兄弟放心,有哥哥我在,弟妹不会吃亏的,如有啥风吹草动,我们就举家搬迁。只是兄弟你要慎重行事,一切保重。”沈江道:“哥哥保重,兄弟就此别过。”沈宏道:“不忙,哥好歹送你一程。”就槽间拉出两匹马,两人并辔前行,约奔出三十余里,沈江道:“哥哥无须再送,回去照看嫂嫂、侄子及家里一应事体。”沈宏递过包袱,道:“内有一百两银子,用完了再回来取,或是捎个信来。”沈江把马僵递给哥哥,道:“为弟一时不知所往,此马或为带累,哥哥请带回,遇事定会派上用场。”沈宏定要沈江骑马前去,沈江再三推辞,沈宏无法,只得将马带回。沈江接过包袱,与哥哥洒泪而别。正是:谁说兄弟是仇人,遇到灾难结同心。
欲知沈江后来如何报仇,成就何等事业,且听下文分解。
褚先生语:方腊起义地在东南,因在花石纲,故童贯于此起家,将来也败亡于此,自作自受。沈家之宝不保,非沈江武艺不济,而是世事不济故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