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彀恐金人来讨伐,便叫张钧、张敦固持书至燕山府,愿以平州归宋。宋燕山宣抚使王安中,喜出望外,立即奏闻徽宗帝。王黼亦以为奇迹,对宋有利,可为屏障,遂劝徽宗帝招纳降臣张彀。赵良嗣进谏道:“我国方与金缔约,若纳降张彀,必失金欢,后悔莫追。”徽宗不从,反斥责赵良嗣,又削官五阶。即诏王安中妥加安抚,并免去平州三年赋税。
金主完颜阿骨打闻听张彀叛金,大怒。当即令斡离不、阇母等率兵攻打平州。斡离不令阇母率三千骑兵挺进平州城下,见城上守备颇严,往城上射了一通箭,便暂行退去。张彀见金军退去,以为自己守备严密,金军不能攻,颇以为得意。遂向朝廷报捷,徽宗帝大喜,便下诏建平州为泰宁军,授张彀为节度使,犒赏银子和绢帛无数。
宋使臣将到平州,张彀出城迎接,不料斡离不乘虚掩击。张彀急走不及,奔逃至燕山。斡离不遂围城,平州都统张忠嗣与张敦固开城投降。斡离不派一使臣与张敦固回城中安抚百姓,谁知城中百姓杀死金使,推张敦固为都统,固守燕京。斡离不大怒,督兵将攻城,一面又向燕山宣抚使索要张彀。
张彀来投王安中,王安中把他隐藏起来。阿骨打屡屡遣使来催取,王安中无计可施,只好于军民之中貌似张彀者,寻得一人杀之,砍下头颅送给金国。金使持假张彀首级乃去,旋又回来,把假张彀首级掷于王安中面前道:“奈何以假张彀首级唬人,立即把真张彀首级拿来,否则兵临城下,玉石俱焚!”王安中大惊失色,遂搪塞道:“张彀实未在此,容宽限几天,捉住张彀立即斩首,送至上国。”
金使一去,王安中派六百里加急快马至东京,奏请徽宗帝,杀张彀送金,免启兵祸。徽宗帝不得已,准奏。王安中接诏,随即叫张彀自缢而死,割了首级,并将张彀二子捆了,一并送金。
辽国降将郭药师闻听张彀之事,颇有兔死狐悲之感。他的常胜军兵将也都心惊胆战,郭药师当着他们的面忿然道:“看来宋朝十分不可靠。金人索要张彀首级,即送张彀首级。如果异日索要药师首级,也将药师首级送去么?”于是暗中图谋叛宋。此时流言四起,王安中大惊,随即奏请徽宗帝,求去其职。徽宗帝准奏,招其回京,授上清宝箓宫使,另委别简蔡靖知燕山府事。
就在此时,金主完颜阿骨打病逝,立他的四弟吴乞卖为帝。吴乞卖后易名“晟”,谥阿骨打为武元皇帝,庙号太祖,改元天会。宋徽宗帝闻之,即遣使往贺,并求取山后诸州。完颜晟因新即大位,不欲拒绝,已有允意。粘没喝自云中驰还奔丧,听说金主晟欲归还宋地,乃入劝阻道:“武元皇帝费尽心力,数万将士浴血奋战,灭辽夺地,何其不易,况宋贪得无厌,欲壑难填,万不可允诺。”金主晟乃只许割让武、朔二州,且要索取赵良嗣曾许诺的粮米二十万石。恰巧谭慎接待金使,便道:“赵良嗣所许,空口无凭,何足为据?”便拒绝了金的要求。金国上下都以宋朝无礼,金主晟遂决意兴兵南侵。正逢金将阇母攻克平州,杀了张敦固,移兵应州和蔚州,正准备攻取燕地。徽宗帝便以谭慎措置无方,惹怒金人为由,勒令致仕,仍用童贯领枢密院事,授两河燕山路宣抚使。
却说徽宗帝一面与辽国作战,又一面修建艮岳,将国库余存钱粮早已用完。当时童贯与辽战时,徽宗帝就命宦官李彦搜刮京东西路百姓,增收赋税,这一带百姓已经苦不堪言,今已无法再征,无奈只好派陈遘又往京东东路、两淮、福建诸路催督赋税,且要比往常增加一倍。因两淮、福建路毗邻方腊作乱之地,陈遘面露难色。
且说这陈遘即陈亨伯,随童贯征方腊方才败回,知道东南一带百姓苦于花石纲,才激起了方腊之变,他是不愿再去淌这道浑水了。王黼道:“当国家危难之时,不能挺身而出,仅叫你去征收赋税,又不让你上战场拼杀,看看你那个样子?”陈亨伯小声嘟囔道:“你在京城快活,叫别人下去受作难,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况且那是什么地方?方腊在那里作乱,连童枢密都连吃败仗,我去了收不上来,又给你们留下口舌。我是一介武夫,能去前方领兵打仗,也不愿去倾轧百姓。”他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被王黼听见了。王黼脸色一变,本欲发作斥责陈亨伯,但立即又止住了,不动声色。
次日早朝,陈亨伯便接到朝廷诏命,令他到广南东路的梅州去出任兵马都监。陈亨伯明知是王黼撺掇朝廷贬谪自己,但竟不敢违抗圣命,更不敢与王黼分辨,只好告别妻儿上任去了。
却说徽宗帝见陈遘不愿去征赋税,前方又急需军饷,于是又向众大臣询问道:“众卿,前方急需军饷,如何才能征得?”王黼又出班奏道:“陛下,依臣愚见,可叫京西、福建、荆湖、夔州、利州诸路,于百姓中遍征役夫兵丁数十万,如果百姓不愿服兵役,令其纳免役夫钱,每丁三十贯。叫各州府官吏督办催缴,至少也可得数百万。”徽宗帝道:“也只好如此了。”遂令颁诏施行。
诏令下到各地,州府县官员有的向朝廷上书,也有的阳奉阴违,因此月余后收效甚微。徽宗帝又遣御史台监察御史到各地督办。结果就地罢免了一百余名州府县官员,到了两月以上,方征得二万缗。且各地百姓痛苦不堪,怨声载道,小规模的民变也有一些。
即便如此,徽宗帝依然穷奢极欲,荒*如故。每晚还要临幸诸大臣及李师师处。忽一日,王黼奏称家中苑囿生出金灵芝。徽宗帝以为奇异,夜往游观。王黼将金灵芝移于堂上,徽宗帝观之,不辨真伪,即视为祥瑞之物,倍加欢欣。王黼又设宴款待,并邀梁师成列席。原来梁师成宅第与王黼毗邻,王黼平日里事梁师成如父,常呼梁师成为恩府先生。因此两家于壁上开一便门相通,以便往来。
梁师成从便门进来,谒见徽宗帝。于王黼正堂饮宴。席间,徽宗帝问明详细,梁师成也道王黼曾邀自己欣赏,实为圣上洪福所致,徽宗帝大喜。当得知梁师成与王黼毗邻,又欲过去临幸,便叫梁师成带路,从便门入梁师成宅。梁师成急叫厨上备宴,一呼百诺,厨役毕集,不消多时,便整备出珍馐佳肴,以飨徽宗帝。
徽宗帝今日心情特好,于是连连举杯,酒酣耳热时竟越加高兴,到醉眼朦胧时,还要再到王黼家。到了王黼家,重新开宴。酒后再饮,醉上加醉,直饮得醉醺醺,昏沉沉,不省人事。到了五更时分,王黼招家奴数人与内侍一起,将徽宗帝抬到艮岳旁的龙德宫,又将复道小门开开,将徽宗帝扶到大内安歇。
天亮了,众大臣齐集紫宸殿,却不见皇上,众皆惊惶。禁军首领不知就里,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集齐禁军于校场,严阵以待。只到日影过午,徽宗帝酒醒,强打精神至紫宸殿临朝,众大臣才松了一口气。
退朝后,尚书右丞李邦彦到后宫请安,徽宗帝才将昨夜醉酒事告诉了他。李邦彦谐趣道:“王黼、梁师成轮番酒宴伺候陛下,莫非欲请陛下做酒仙么?”徽宗帝听了此言,吃了一惊。正是:宠臣总会献殷勤,谁解安的甚等心。
若非观者参得透,一语惊醒梦中人。
毕竟李邦彦一句话如何使徽宗帝吃惊,后来朝中又发生甚么大事,且看下回分解。
褚先生语:艮岳记文采华美,忘却北地危机;梦醒时刻,驾浮云志在登临。多少奸佞浑然不知,只叫他断送社稷。辽灭金兴,醉生梦死,看大宋何以为继。筹军饷征赋税激民变,问你如何称皇道帝?
第八十三回宋公明佯攻析津城徽宗帝痛下罪己诏话说徽宗帝在王黼、梁师成家频频吃酒,以致醉倒。到了午后,方昏昏沉沉临朝。下朝后,李邦彦前往后宫探视,轻轻说了一句话,便使徽宗帝大吃一惊,起了疑心。却是为何?
原来这李邦彦本是银匠李浦之子,长得风姿秀美,生性聪颖,才思敏捷,文采横溢。起初增补为太学生,随后又上舍及第,授秘书省校书郎。他善于歌唱,又喜戏谑,也是蹴鞠高手,不亚高俅。每每将街市俚语,谱成音乐,唱给人听,美妙动人。又喜文墨,这些兴趣爱好正投徽宗帝喜爱,于是把他看做奇才,屡屡提拔,直至擢升为尚书右丞,十分宠信。李邦彦自号李浪子,时人称其为浪子宰相。可见徽宗帝的用人理念何等荒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