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那潞州汉子说:“所以我说是好汉救了我,不仅保了命,而且也没丢失银子。这点银子,就权当是我的谢意。”陆行儿道:“那不行,这不成了我出手抢银子来了吗?”那汉子还要说什么,陆行儿道:“你赶快离开此地,你要不走,还有危险。”那汉子哭丧着脸道:“这半夜三更的,叫我往哪里去呀。”陆行儿道:“要不你就住我隔壁,有啥动静,你拍拍墙就行了。”那汉子千恩万谢,只好又把银子拿走,去叫掌柜的给他调换房间去了。
那潞州汉子一走,陆行儿觉得不会再有什么事了,就睡下了。这一折腾,他就睡熟了,一直到天亮才醒来。他正准备去打水洗漱,猛抬头看见挂在墙上的七星剑不见了。他赶快看一下房门,“哎呀”叫一声,原来那门闩已被人打开了。这一惊非同小可。陆行儿想:“这可是师傅的传家宝啊,师傅把它赠给我,是他老人家器重我,也是对我的信任。这马上要去见师傅了,如若师傅见没了七星剑,我该怎么对师傅说?”可他又寻思:“昨晚睡觉时,我明明闩上门来着,那贼是如何进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要是往常,陆行儿睡觉特别灵。不要说门是闩着,就是开着,也没人敢进来,细微的脚步声就会惊醒他,更别说是偷剑了。陆行儿对这把剑的珍视真是无法形容,简直比眼珠子还要紧。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背上渗出汗来。
陆行儿对这件事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来。无奈,他也顾不上洗脸,直接跑到大门口来见掌柜的。他问掌柜道:“有没有起早离店的客人?”掌柜道:“有啊!”陆行儿急问:“都是些什么人?有几个?看见什么人拿着一柄宝剑没有?”掌柜道:“一般都是过路的客商。起早赶路的有三四位。拿着宝剑的……”那掌柜的沉思了一会儿道:“好像有一个,但不是客商,贼头贼脑的,好像是梁山泊的鼓上蚤。嗯,是他,他昨晚在这儿住来着!”陆行儿一听忙问道:“他走了多大一会了?”掌柜道:“不到半个时辰吧!”陆行儿道:“赶快把马给我牵出来,我得追过去!”他摸出一块儿银子,递给掌柜道:“不用找了,赶快牵马去。”掌柜看他睡眼惺忪的样子道:“你去擦把脸,我叫人把马牵到大门前。”陆行儿知道急也没用,只好回房间洗漱。刚好,小二把水已打来,他三下五除二洗漱完,拎着钱袋就来到街上。店里小二已把马牵到胡同口,陆行儿接过马缰,和那小二打个招呼,便翻身上马,一溜烟朝梁山泊大道追了过去。陆行儿在马上一边跑,一边寻思道:“早就听人说,梁山泊有个鼓上蚤,是个神偷,本事好像还在韩明之上。要说是他,那我没有觉察也不为怪,但是他为什么不偷银子偷宝剑呢?哦!习武之人,兵器最宝贵呀。哈哈,要是他拿走的,我也就放心了,到了梁山,向他讨来就是了。不过,别人会嗤笑我的。但那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想着想着不由得就追出了几十里,但依然没有踪影。这时,从对面来了个行路人。他勒住马问道:“借光,这位大哥,你从对面过来,可见到一个人背着一柄宝剑走过?”那汉子摇摇头道:“不曾在意。”陆行儿听了这话,心里一紧思忖道:“莫非他还没过来,抑或他从别的道上走了?这怎生追得上他?”他转念又一想:“不若我到朱贵店里等他。梁山上的人一般外出都要在朱贵店里打尖歇脚,或者等候船只。”想到这里,他又打马前行,一地里朝朱贵店里而来。
前面就是一汪水泊,朱贵的酒店到了。陆行儿勒住马寻思道:“这个鼓上蚤偷我的宝剑,我得报复他一下。他不认得我,我吓唬他一下算了。也不能动真的,免得伤了和气。”于是,他跳下马来,把马拴在树丛中吃草,自己蹑手蹑足向朱贵的店里靠近,打算先偷看一眼,看时迁是否已到。他来到后窗跟前,还用指头蘸着唾沫把窗户纸抠了一个小洞。他从那小洞里朝里一看,时迁正蹲在长条凳子上,贪婪地啃着一只炙鸡。你瞧他吃得多香,满脸都是油,明晃晃的,还不时地把手指头在嘴里嗍一嗍。自己的那把七星剑就放在桌子上。他看见时迁那样子,差点笑出声来,赶忙用手捂住了嘴。
陆行儿悄悄地转到前面,猛地掀开门帘,冲到时迁跟前大喊道:“抓贼!”然后左手抓着时迁的右臂,右手举起拳头就要打。嘴里还叫道:“谁叫你偷了我的宝剑?”
时迁吃了一惊,那个啃得只剩下骨头架子的炙鸡掉在地上。时迁一看陆行儿,不认得,但见他的的拳头就要砸下来,赶忙大喊道:“朱贵救我!”陆行儿强忍着笑,还是怒目而视。这时,朱贵从里屋出来,一面撩起围裙擦手,一面抬头看。陆行儿赶快向他丢了个眼色。本来朱贵想说“是谁敢在这里撒野”,但等他看见陆行儿的眼色,便明白了其中奥妙。于是他打趣道:“我们的神偷又被失主抓住了!”时迁见他说这不冷不热的话,心里纳闷,他看见陆行儿的拳头又要砸下来,便对朱贵道:“休要取笑,你快来评评理。”朱贵道:“怎么啦?”时迁道:“光天化日之下,他平白无故说我偷他的东西,还要打我。你说他应该不应该?”他扭头冲着陆行儿道:“谁偷你东西啦?人证物证在哪?”陆行儿笑着从桌上拿起七星剑,在时迁面前晃了晃道:“这是什么?”时迁一看被人指认出来,身子一缩,哧溜一声跳下凳子,从桌子底下钻过去,从对面凳子下面钻出来,跳出房门就跑。
朱贵一看时迁跑了,对陆行儿一笑,快步冲到门口喊道:“时迁,不要跑了!这是陆行儿兄弟。”时迁一听是陆行儿,停下脚步思忖道:“嗯,前一阵子听说从杭州来了一个什么陆行儿,来邀宋江大哥去和方腊会面,莫非是他?但上次我没见到他,听说他和林冲、鲁智深、武松是师兄弟。”想到这里,他折回身子又朝店门口走来。他来到陆行儿面前道:“你就是那‘千里独行侠’的铁臂哪吒陆行儿?”陆行儿道:“怎么,不像么?”时迁笑道:“哎呀,大水冲了龙王庙,怎么偷到你那儿去了。你把我吓死了!”陆行儿道:“你把我吓了一大跳,害得我追了你这么远路程!”时迁道:“你也差点打了我!”说完,俩人哈哈大笑。笑罢,陆行儿又问道:“时哥,我有一事不明。”时迁道:“怎么?”陆行儿道:“昨晚,我是把门朝里闩着,你是怎么进去的?”正是:惯偷总是手痒痒,失窃多因不小心。
毕竟时迁怎么向陆行儿解答,且看下回分解。
褚先生语:是好汉都不会见了为非作歹的人不管,霍三等称霸快活人家,遇到陆行儿就算你倒霉。鼓上蚤神偷声名远播,但今日却偷到陆行儿头上,受点捉弄也是活该。
第七十八回梁山泊四兄弟聚会五台山五徒儿谒师却说陆行儿问鼓上蚤时迁是怎么偷自己宝剑的,时迁道:“欸!这可是个窍门儿,无可奉告!”陆行儿又抡起拳头要砸下来,时迁赶紧道:“别别别,我说,我说。我说了你不能打我!”陆行儿笑道:“好好好,不打,你快说!快说!”时迁道:“真是对不起了。昨晚我也住在快活人家,半夜里我去更衣,隔着窗户看见你的房里寒光闪闪,我就知道这是件宝物,遂起了盗窃之意。”陆行儿道:“我的七星剑有剑鞘,你怎么还能看见寒光?”时迁道:“哎哟!那更是宝贝了!”自此,陆行儿便知道师傅赠给自己的剑是稀世之宝,对师傅更是感激,对这柄宝剑更加珍视了。
随后陆行儿又问:“接下来你是怎么办的?”时迁“嘿嘿嘿”笑而不答。陆行儿催他快说,他才慢悠悠地问陆行儿道:“你现在还有什么感觉没有?”陆行儿道:“没有啊。怎么啦?”时迁道:“当时,我就回屋里取来熏香,对着你的窗户吹了进去。那以后的事,对于我来说不就都好办了吗?”陆行儿抡起拳头又要打他道:“好你个鼓上蚤臭虫,竟敢拿熏香熏我!”时迁忙求饶道:“我不想说,你非要我说,你不能打我!你承诺不打我的。”陆行儿道:“不打你可以,但你今天得以实际行动谢罪!”时迁道:“你说怎么着?”陆行儿道:“你得请我吃酒。”时迁笑着道:“这个没问题,走走走,店里去,让朱贵安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