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他又到一个地摊前买了几枚钢珠攥在手心,以备不测时派上用场。到了擂台前,此时比武尚未开始,台下已经人头攒动。陆行儿趁此机会,到场外四下里瞧看一番,熟悉路道。
约莫到了辰时中,只听得台上一片锣声响。陆行儿赶紧凑了过来。只见台上已挂了两块牌子。右边牌子上写着“京师高铁通”,左边牌子上写着:“山东武松”。再看那高台两边沿上,各有四面绣旗,每面旗上各绣一个大字,合起来看时,却是“武林高手,独步天下”八个大字。此时,擂台部署走到台前大声道:“各位看客!东京武师高铁通在此立擂五日,并无对手。今山东好汉武松武二郎前来攻擂,众看官尽可一饱眼福。”他接着道:“首先请高武师对众看客说话。”部署退过一边,那高铁通走上前台,怎生打扮:头顶光油油,面皮黑魆魆,两只贼眼滴溜溜。上身穿一领红绸压边麻布褂,两排牙扣胸前铺。下身着一条鸳鸯护膝灯笼裤,一条丝绦腰间飘。一双银护腕,两只踢牛靴。好似判官出森罗,俨然罗汉下凡尘。
只见他站在台前两臂一耸,恶狠狠地道:“俺高铁通,师出名门,武学深厚,曾在五十余座城池立擂,苦无敌手。今在汴京摆下这聚英坛,任你天下好汉,不管何处英杰,莫怪俺心狠手辣,就怕你有来无回。”这一番无耻大言,却早恼急了一个英雄。只见从台后角跳出一条好汉,他一出台口,纵身一跳丈余高,落下时双脚同时着地,只听得“嗵”的一声,一个铁塔似的壮汉落在了左前方台角,那高台都摇了几摇,差点坍塌。把个高铁通也吓了一跳。武松这一跳,正是为了震慑高铁通。高铁通定了定神道:“呔!你就是那武松武二郎?”武松道:“欸!俺就是那景阳冈打虎的武松也!”高铁通道:“呵呵!你在景阳冈上能打死老虎,在东京你也就是只猫。”武松强忍怒气道:“噢——怎见得?”那高铁通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那部署见他两个斗嘴,恐有不便,立即走上前来道:“哎!两位好汉,时辰已到,请抓紧签下生死状,好开场比武,看客都等得着急了。”高铁通和武松互不服气地对视了一下,一起走到右台口的桌前,在已经草好的文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那武松签了字,回到左台口立定,你看他怎生结束:前发齐眉,后发披肩。一道界箍金灿灿,两只眼睛光闪闪。百衲僧衣护体,八搭麻鞋紧系。顶骨百颗胸前串,铁拳两只腰间提。护法韦驮佛侧立,斩妖天神云中飞。
这两个人,乍看上去,一个威武凶猛,杀气腾腾;一个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只听得部署高喊一声:“比武开始!”二人立即摆好架势,立柱门户。陆行儿一见要开始,拨开人群挤到左台角,目不转睛盯着台上二人。又听见一声锣响,交手开始。
却说高铁通使的是南拳,武松使的是少林拳法,二人在台上脚来拳往,一忽儿五十多个回合过去了,却谁也没有占到谁的便宜。那部署见高铁通还未得手,便上台来道:“两位好汉少歇!”高铁通从右后台口下去了,武松正准备从左出场口下来,当他转身转至左台角时,忽然看见陆行儿立在台下。他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陆行儿会意,也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陆行儿寻思道:“哎呀,师兄食量大,我怎么忘了给他带两只炙鸡来让他趁空垫补垫补。”他觉得一会儿半会儿还难有输赢,便挤出人群朝街上跑去。他提着两只炙鸡,又来到台角,一看还没开始,见武松在左台口徘徊着活动筋骨,便大声咳嗽一声,等武松扭过头来,他便把一只炙鸡投了过去。武松刚刚接着,这边锣声又响起。只见武松撕下两只鸡腿在口中一捋,只剩下两根鸡腿骨,又三五口把鸡身连骨带肉吞进肚里。
却说武松看见陆行儿站在台下,又吃了他买来的炙鸡,底气更足了。他听到锣声响,转过身来又立好门户。等高铁通扑过来时,他丁字步转身,弯腰提起高铁通的裤脚朝上一提,高铁通在空中转了一圈,脚左头右平摔在地。这一跤摔得不轻,但高铁通怕出丑,赶忙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站起后,他又换了一种方式朝武松扑来,他企图用鹰爪一样的双手去抓武松的前胸。这一下,武松看了,肚里又笑了。原来武松醉打蒋门神时,就是这个态势。正好使出他的“玉环步鸳鸯脚”,这一招是他师傅周桐花了十五年功夫,才研琢出来的,武松在师傅处仅这一招就习练了一年有余。这一招势,在当时才真正可以称得上是“独步天下”。只见武松又是双拳朝高铁通面门上一晃,转身蹲下,紧接着左脚就是一个扫膛,高铁通以为武松要击他下盘,忙跳起身来,谁知武松足尖向上一转,踢中高铁通烟火命门(即*处),高铁通立脚不住,正要扑倒在地,谁知武松脚快,一转身,右脚早到,又踢中了高铁通面门。高铁通虽然又立起身来,但满脸是血,他咚咚咚向后倒退了五六步。此时的高铁通已知败阵,没有了还手的可能。只见他右手伸向右足靴中,摸出一把尖刀,就朝武松甩出。看官!高铁通这一招也十分厉害,叫做“锁喉绝命刀”,是他师傅教给他的败中取胜法。通常来说,对方击中了你的要害,以为你必中招,便放松警惕。此时最容易被“锁喉绝命刀”击中。此时的武松以为高铁通必然会跌倒在地,再者,比武应是点到为止,要不是高铁通擂前口出狂言,他也不会出手这么重。现在既然打翻了他,让他出了丑,也就见好就收,不再为难与他,谁知高铁通使出了独门暗器。正当武松立起身子,正在拍打身上尘土的时候,高铁通的“锁喉绝命刀”已经朝他飞来。正是:螳螂捕蝉用心计,黄雀在后鵮绿衣。
又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毕竟武松躲过高铁通的“锁喉绝命刀”没有,这场擂台比武究竟是何结局,且看下回分解。
褚先生语:姚平仲的下属不知是他女儿为救他精心采办的救命礼品,只知道凡是进京送礼必是送给贪官污吏,便要劫了。殊不知此礼品非梁中书送给丈人做寿诞的生辰纲,后者实乃不义之财,取之何妨?前者是被*无奈,不送不能救出姚平仲,取之便坏了大事。侯门深似海,你看,姚竹君见蔡太师一面都要经过多少道关卡。高铁通敢在京都设擂,还不是仗着他叔叔的权势!谁敢赢他?
第七十四回陆行儿瓮城解窘鲁智深河畔劝和
话说武松在大相国寺山门前打擂,又用师傅传授他的独门绝技——玉环步鸳鸯脚打败了高太尉的侄儿高铁通,谁知高铁通也有一手独门绝技——“锁喉绝命刀”。正当武松拍打身上尘土的当儿,高铁通的飞刀已经出手。好险!说时迟那时快,台下的陆行儿却觑得亲切,他不敢怠慢,随手把手中的钢珠打出一枚,那钢珠迎着飞刀出去,只听得“噌”的一声响,刀珠相遇,那飞刀调转了方向,朝后台斜刺里飞去,落在了那个“擂”字下方。这枚钢珠却借着弹力向着飞刀飞出的方向滑去,不偏不倚,正中高铁通的前额,由于劲道十足,生生地嵌入高铁通的眉心。在高铁通还未倒地的一刹那,台上台下响起了阵阵掌声。你道为何掌声雷动,不是观众看到这一幕感到惊奇,而是看到这枚钢珠嵌在高铁通眉心,就好像是马王爷和二郎神的三只眼,高铁通也变成了三只眼。掌声未落,只见高铁通“嗵”的一声,轰然倒地,死了。不知是谁带头,台下又是一片掌声。这掌声,把刚才还愣在那里的部署惊醒了。
这部署其实是高太尉府中的一个虞候。高铁通立擂,叫他当部署,明里由他主持打擂,暗里却是保护高铁通。高铁通赢了,他代为收取利物;高铁通输了,他设法把攻擂者逮捕下狱,然后由高太尉巧立名目害死。你瞧,他们的手段有多么歹毒!
方才高铁通被武松打倒,心里一惊,但他转念一想,高铁通还有暗器,他要看下面高铁通是否还手。此时,他眼看着高铁通祭出飞刀,正要看看结果,谁想到,情势急转直下,不知哪里又飞出一枚钢珠,把飞刀打落之后,又飞向高铁通,把高铁通又打翻在地。这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那部署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只到台上台下两次响起掌声之后,他才被惊醒。他迷瞪过来后的第一反应是大喊:“快快戒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