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那些人才知道是胡彦在喊,于是还想上前,还是知县开口了,他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且说这知县也姓胡,双名开先。他对着胡腾胡彦道:“看来你俩真是方腊贼寇了。”胡彦道:“何以见得?”胡开先道:“不是贼寇,怎敢如此大胆,竟敢大闹县大堂。”胡彦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胡开先道:“瞧瞧,还没让你们跪下,就敢如此顶撞我,不是贼寇是什么?你俩是哪里人,报上名来。”胡彦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就告诉你们吧。我们是歙州绩溪人,我们姓胡,哥哥胡腾,我叫胡彦。”胡开先道:“哎哟,老乡加同宗,五百年前是一家。我叫胡开先。”胡彦道:“那又怎么样?”胡开先道:“既然是老乡,我看你们兄弟二人也不是凡人。叫我说,你们也别回去了,在我这儿干事吧,啊!”那都头、衙役和做公的看见胡开先攀起了老乡,都不再说什么,都在想,真能把他们拉过来也行。谁知胡腾道:“你叫我们投降朝廷?没门儿!”胡开先道:“怎么叫投降朝廷呢?这叫改邪归正。”胡腾冷笑一声道:“哼!朝廷里还有好人么?”胡开先赶紧道:“好好好,就此打住,今天我请客,咱们老乡在一起吃个饭,好好地叙谈叙谈。”胡彦寻思道:“也好,先过了这一关,看情况再说。”于是,他给哥哥丢个颜色道:“哥哥,今天咱们既然遇到老乡了,这个面子不能不给!”胡开先十分高兴,于是叫衙役给兄弟二人松绑,并亲自下位拉着二人的手道:“受委屈了!今天我做东,咱们好好地唠唠家常。”于是让师爷在后堂设宴,师爷准备去了。
胡开先同胡腾胡彦先到客厅叙话。他给胡腾胡彦沏了一壶茶,又每人倒了一杯道:“这是上好的龙井,你俩尝一尝。”三人坐定,胡开先先问了他二人家里境况,又问他们是如何追随方腊造反的,胡彦都一一作了回答。然后,胡开先道:“咱们是邻村的,有可能咱们还能联上宗,是一家人了。听我一句话,你们就在我这里干点事,虽然方腊现在闹腾挺欢,但毕竟只占了两个州,那算什么,大宋朝武德皇帝打下了四百个军州,皇上目今正和西夏交战腾不出手来,过个一年半载,打完西夏,大军一到,方腊维持不了几天。”胡彦道:“恐怕未必吧。道君皇帝昏庸透了,不顾百姓死活,在东南一带征什么花石纲,还强搜古董字画,把老百姓都害苦了,百姓怨声载道,不然方腊公振臂一呼,几个月扩展到三十余万人。别看现在只占了两个州,星星之火,还可燎原呢!你看秦朝的灭亡,不就是因为陈胜吴广起义,燃起了全国的反秦势力么?陈胜吴广起义之初不也就几百人么?”胡开先道:“不管怎么说,现在跟着贼寇,名声也不好呀!回到家乡,父老乡亲怎么看?为贼为盗,那是辱没祖先的事呀!”胡彦道:“我不这样看。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方腊公打下天下时,我们还是开国功臣呢。不若你把武康县献出来,咱们一道辅佐方腊公打天下吧!”胡彦说到这里,胡开先想:“本来我是想规劝他俩改邪归正,现在他倒劝我归顺方腊,看来他们还不觉悟呢。我还得晓以利害。”于是他又说道:“兄弟呀,你们少不更事,方腊再厉害,我看他还是弄不过朝廷。只要朝廷一发怒,几十万乌合之众,必会顷刻瓦解。一则方腊名不正,名不正则言不顺。二则一时迷惑了不少百姓,但缺乏训练,能打仗的有多少?怎能比得上训练有素的朝廷官军。再者呢,朝廷一发怒,百万军队都可以调来,到那时方腊能不能顶得住?”胡彦道:“其实,现在的官军也是外强中干,郭师中也是征西夏名将,还不是一触即溃。朝廷两次派兵征伐天元军,两次败北。朝廷军队也没什么了不起!”胡腾看见弟弟说话很有分量,心里很受用。
双方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在此时,师爷来说,宴席已经准备好。胡开先道:“好吧,咱们边吃边谈。”于是三人一起起身来到后堂餐厅。席上,胡开先一看师爷在座,怕有些话不便说,便只说了一些家乡的风土人情、家长里短,没有涉及双方军情。
饭后,他们继续回到客厅促膝谈心。胡开先道:“两位兄弟,我是真心劝你们走正道的,刚才饭间怕你们有些话说得过头,被师爷听见不好,才没有提起这些话题。”胡彦道:“老兄,我兄弟二人是铁定跟随方腊公啦,我想,你也不要再为朝廷卖命了,攻克武康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如果你能配合下了武康,方腊公还会重用,过去有几个知县主动献城,原职不变,否则——我直说吧,咱是同乡,看在这次你搭救我兄弟二人的情分上,咱也是朋友了,我也是好意,如你执意与天元军对抗,城破之日,怕对你不利。你我面子上须不好看。”胡开先见说服不了兄弟俩,反倒被他们劝降,一时沉默不语。胡彦道:“话说至此,老兄,你若不肯归顺天元军,就请你把我兄弟二人重新绑起来,该打该杀,我们无怨无悔。若果有意归顺,咱重新计议,咱商量个好办法,不让他们怀疑。”胡开先沉吟良久,半天没有吱声,后又站起身默默地走了出去。
胡开先出去后,胡腾对胡彦道:“兄弟,你好口才,说得他无以应对!”胡彦道:“哥哥小心了。他走出去,不知是何意。是继续思考,还是直接叫人来捆绑我们,也未可知。”胡腾听了,觉得有道理,于是站起身走到门口,向外面看了看,见胡开先从二堂旁边一个侧门出来,又在院子里背着手踱步。胡腾对胡彦道:“好像他刚才去茅厕了。”胡彦从门缝里看见胡开先踱步的样子,知道他还在犹豫,权衡利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