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除了与他国结盟,主相还有什么办法,来应对楚国的进攻?”
说话的叫范朗,是陌瑾轩新晋提拔上来的官员,因头脑灵活思维谨慎,任命他为司臣,主管外事。
陌瑾轩道,“想对抗楚国,一方面要与周边国家结盟,另一方面,还要依靠大国的强势。当今与楚国势均力敌的,惟有晋国。秦齐虽强,但还不及这两个国家。”
“所以主相想采取亲晋对策?”司臣道。
“正是。晋国和楚国各雄踞一方,野心勃勃,互相防备。而楚国虽地广却人稀,军力略逊于晋,若我国与晋国建立外交,等于多了一层防御,楚国势必不敢轻易进犯。”陌瑾轩分析道。
“相国,那要怎么亲晋啊?”文锦心里有点小激动。
陌瑾轩唇角含笑,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回答道,“自然是投其所好。我听说晋侯缗(读‘民’)有酒色之癖,可以选些美女送给他。”
“这好办呐,美女还不多得是?”司马洪哈哈笑道。
文锦不知这个晋侯是怎样的人,但听得他有酒色之好,忽然想起了什么。
“还可以送他葡萄酒!”她想起酒窑中储存的葡萄酒,那是用空间里优质硕大的葡萄制成的。
包括陌瑾轩在内的所有人,都用茫然的目光看着文锦,不明白葡萄酒为何物。
“女主是说,这世上有一种酒,是用葡萄做的?”夫叟马上猜测道。
“老相国你真聪明。就是用葡萄酿制的酒,好喝极了。”文锦笑着说道。
夫叟受了表扬,有些傲骄地捋起了胡子。
“既有这等好酒,臣请女主赐赏一杯。”司马洪已经馋得流口水。
“没问题。”文锦爽快地道,当即命人去窑中取酒。
这时司农有些不屑地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晋侯,竟是个酒色之君!”
陌瑾轩道,“他虽然喜好酒色,却不失为明君,而且,他还有另一个高雅的嗜好——舞文弄墨,对绘画也颇有兴致。”
“真的吗?”文锦听到绘画二字,心中一动。既然投其所好,何不将自己的画送他几幅?
她的画在现代默默无闻,但在东周,绝对会令他大开眼界。
另外,还可以把空间里的新奇作物带给晋侯,那些他从没见识过的东西,一定会引起他的兴趣,这样亲晋之行不是事半功倍吗?
就这么决定了!
文锦心里有点激动,但她没有把这个主意说出来,只是问道,“那谁到晋国去,又何时走呢?”
随即又想到,不会是相国吧?她看了看陌瑾轩,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不舍。
陌瑾轩看在眼中,心中是暖暖的感动。
他沉吟了一下,对文锦道,“此次去晋国,司臣可以胜任。”
司臣听了,马上表示自己去晋国的意愿和热情。
文锦自然没有意见,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外交官员,此次赴晋,也是对他能力的检验。
之后去晋国的时间也敲定了,便是后日早晨出发,需要尽快将一切礼物准备停当。
却在这时,小臣送来一封信,“这是唐国国君写来的信,请女主过目。”
唐侯?
文锦拆开信件,见只寥寥几行,上面言简意赅地写道:自上次女君与陌相别唐返鄀,已过去许多时日。寡人的腿病已经好转,因上次与陌相国话语相投,相谈甚欢,故诚意邀请陌相国前来唐国一聚,望女君首肯。唐侯。
文锦将信给了陌瑾轩,“相国,你要不要去唐国?”
陌瑾轩看了信,马上说道,“唐侯盛情相邀,理应前往。恰好我也正要到唐国去。”
“相国也要到唐国?”文锦道。
陌瑾轩点了点头,“先到唐国,再去庸国。我们虽与庸唐两国建立了盟约关系,但还要多加往来,以有备而无患。”
文锦很明白地点了点头,“就象朋友之间相处,是需要多走动多交流的,这样友谊才会巩固,需要帮助的时候,人家才会尽心尽力伸出援手。”
她纯真无邪的样子,令大臣报以会心的微笑,而陌瑾轩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深浓了。
此时文锦的心情很是矛盾,既舍不得和陌瑾轩别离,又希望他离开自己。自从发生与熊赀那件事以后,她感到自己与陌瑾轩,已经没有未来了。
即便陌瑾轩说永远爱她,可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去面对这段感情。
她禁不住叹了口气,问道,“相国什么时候走?”
“预计明晨出发。”陌瑾轩道。文锦的忧郁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只以为她是不舍,心中暖暖的。
接下来,大臣们又对送给晋国的礼单讨论了一番,然后由夫叟写在一册竹简之上,并着手去准备。
朝会结束前,葡萄酒送到了。
侍人抬着一个封好的酒坛走上了朝堂,还没启封,一股醇醇的异香便飘了出来。
大臣们平日里喝的都是甜酒白酒,葡萄酒还是闻所未闻,此时都有些迫不急待地想尝尝它的滋味了。
陌瑾轩也带着一种好奇的目光看了看酒酝,竟然也有一尝酣味的心情。
当大臣们端起一杯杯紫红色的酒液倾入口中时,每个人的表情都有所不同。起初有人喝不习惯,但多尝几口,便有了新的评价,最终全都赞不绝口,尤其是司马洪,别人还在细斟慢品的时候,他已经喝了数杯了。
“女主,这酒是怎么酿的,这味道也太特别了吧?”司马洪抹着胡子上的酒渍说道。
“这是秘密,概不外传。”文锦开玩笑地道,心里不无得意。
陌瑾轩宠溺地看了看她,也禁不住端起一杯,啜了一口,向文锦竖起大拇指。
文锦端了杯酒,走下御座,来到陌瑾轩面前,“相国,你说晋侯喝了这酒,会是什么反应?”
“你是说——”陌瑾轩眼中流露一丝意外和欣喜。
文锦点了点头。
“我想,这不仅投其所好,还会收获意外之喜。”陌瑾轩道。
文锦听他也赞同将葡萄酒作为礼物,心中很是开心。
“还有呢。”她看了看还在兴奋品酒的大臣,眨动雾眸,微微放轻了声音说道,“一会儿我到空间里摘些新奇的,象玉米这类的作物,也一并当作礼物送去晋国,保证让晋侯喜出望外。”
“就这么决定了!”陌瑾轩受了文锦的感染,语气也变得纯真起来,“何时准备,我能否有幸帮忙?”
“这个——不可以的。”文锦摇了摇头,露出为难的神色。
陌瑾轩故意做出失望和委屈的表情逗她,令文锦失笑。
“不让我帮忙,除非你答应我。”陌瑾轩道。
“答应你什么?”文锦不解地看着他。
“答应我,不许把自己累着了,我会心疼。”陌瑾轩声音放得极低,却是极其温柔。
文锦脸颊一红,马上移开目光看向大臣,幸好他们都没有注意他们两人。
她心里满是甜蜜,只是忘不掉心房深处的那丝伤,那丝伤毫不张扬,疼起来却是让她无法忍受。
这时陌瑾轩说道,“荷塘里的荷花正在盛开。想看吗?”
想象着相府后园,那满池盛开的荷花,文锦已经心驰神往。可是她可以答应他的约会吗?一个声音告诉她,去吧,不要让他失望。另一个声音却在说,不要去,不要再给他希望,你已经不纯洁了。
“我——”文锦迟疑着纠结着,她不敢抬眸面对陌瑾轩期待的目光。
却在这时,司马洪粗犷的声音响了起来,“喂,你们少喝点,别喝醉了。”
立刻有人回道,“还说我们,数你喝得最多。”
夫叟一手端杯,一手捋着胡子,枯瘦的脸上泛着红光,放声笑了起来。
“他是怕自己不够喝,哪是关心我们喝不喝醉呀!”司农道出真相。
司马洪也不辩驳,粗声道,“这酒正对我的胃口,你们给个面子,都别和我抢了。”
众人又是一阵笑。
文锦和陌瑾轩也不禁笑了起来。
朝会变成品酒大会了,好一阵子众臣才散朝离去。
而文锦已经在空间里准备给晋国的礼物了。她始终没有答复陌瑾轩的约会,她不知道当她逃开以后,陌瑾轩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他。
空间里仍是一派深秋的景象,只是树枝上的叶子越来越稀少,铺在地上如同厚厚的地毯。那田地里的菜蔬已经不再生长,最后一茬已经风干,只有那果树上还零零落落地挂着几颗果子。
不过,文锦并不发愁。她早将作物大部分储存起来,在它们正值成熟的时候。
空间农场建有一个地下暖窑,将需要储存的粮食,比如玉米土豆红薯等放在里面,便可以躲过严寒的冬天,保持新鲜的味道。
在前世她的家乡,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这样一处暖窑。
此时文锦顺着木梯而下,将各种东周没有的作物,各取了几篮,依次运出空间,让宦官们进行清洗分装。东西虽然是土产,但是用了极为精美的包装,看上去既纯朴又显是贵重。
文锦又吩咐侍人取了几坛葡萄酒,打了精制的木框以便于运输。
“女主,这些看上去可真是厚礼呀!”婉看着堆在院中大大小小的包装,笑着说道。
“当然,物以稀为贵,送这些比送宝石更有意义。”文锦道。
“还有别的吗?”
“其他老相国去准备了,应该不会少的。哦对了,还有一样。”
文锦说着返回空间,取了几幅自己的画作,出来命人拿去装裱。
“真不明白,为什么要送这么多礼物?”婉有些不解的问。
“这次晋国之行非常重要,可以说关系到鄀国的未来,所以礼物要准备得用心一些。”文锦解释道。
婉恍然地点点头,“运出这些东西,女主一定累了,快休息一下吧,不然有人又要担心了。”
想到陌瑾轩,一丝纠结浮现在文锦眉宇之间,她默默地转过身,回了内室。
婉见她神色有异,跟了进来。
“女主有什么心事,不妨和婉说说。”婉关切地道。
“没什么。”文锦随意翻着一册书简。
婉不相信她没有心事,但她不说,她也不好追根究底问下去。
这时文锦却开口了,“婉,相国要约我。”
婉一听笑了,“你们是自由相恋,不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两人互不相见的那种,不约会就不正常了。”
“可是我现在已经——已经——”文锦鼓起勇气还是没能说下去。
婉明白文锦要说什么,说道,“女主,那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陌大人爱你,他想和你在一起。难道因为这个,你就要逃避他,放弃他吗?”
“可我就是挥不去心中的阴影,迈不过那道坎,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在一起了。”
婉心里急得不行,“女主不要这样想,你要知道,你放弃陌大人,他会多么伤心。婉长这么大,就没见哪个男人,象他爱你一样爱一个女人。”
婉说着想到了飞鸟,想到他迟迟不向自己表白,更很少有关心她的言语和举动,不觉心中闷闷的。女主啊女主,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有个男人这样喜欢自己,她会奋不顾身缠住他,除非她死了。
“女主,别想那么多,好好和陌大人相恋,到时候生个小君主。”
文锦暗道,她何尝不想好好与他相恋,可是——她幽幽的叹了一声。
“女主,婉想问你个事儿,希望女主不要怪罪。”婉迟疑着道。
“你问好了。”文锦道。
“你和陌大人,你们,有过夫妻之实吗?”婉小心地试探地问。
文锦有些难为情,美好的脸庞愈加粉润,她点点头,却又马上摇头。
婉有些迷糊,“有还是没有呢?”
“我们,我们曾睡在一起,可是,似乎没有——哎呀婉,你问这个做什么嘛!”文锦羞红着脸庞坐到离婉远些的地方,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囧囧的样子。
没有?婉微微有些惊愕,但她相信文锦,她说的一定是真的。难怪她会对与熊赀的那件事耿耿于怀,难以解脱。
“那熊赀呢,那一晚,他真的欺负了女主吗?”婉又问道。她当时被关在隔壁房间里,对文锦卧房中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文锦不愿回忆,却依旧答道,“那晚我晕过去了,醒来时他睡在旁边,并且告诉我,我的身子已经是他的了。”
“原来是这样!”婉思忖着。
忽然她眼眸一亮,“那女主有没有落红?”
“什么?”文锦茫然地看着婉,不知她在说什么。
“我曾听老宫女说,女孩子在嫁人的初夜,是会落红的。”婉神秘兮兮地道。
“我又没有嫁人。”
“哎呀我的傻女主。”婉有些无语了,早知如此,真的不该遣散宫里的傅母。
却在这时,门外传来宦官的声音,“晚膳已经备好,请女主用膳。”
两人立即止住了声,这本是闺房女孩的私密话,一被打扰,便都没再提起。
文锦吃过晚饭,又到空间里去了。
一来,她备完礼物还没有到温泉中洗浴,二来见夜色降临,担心陌瑾轩又来约她,便索性躲到空间里。
出了空间,已经是二更天了。宫灯已经渐稀,宫人除了值夜的基本都入睡了。
文锦也准备上床睡觉,正擦抹着湿发,婉进来道,“女主你可算出来了,陌大人来约你几次了。”
“啊?相国他来了寝宫?”
“没有,是让飞鸟来传信的。”
“相国现在还在宫中吗?”
“不知道。”
文锦不再作声,继续擦她的头发。
“女主啊,别折磨陌大人了,我让飞鸟找陌大人去。”婉说着就要向外走,被文锦扯住。
“夜了,他找不到我,会回去的。”想到陌瑾轩失望的样子,文锦的心疼着痛着,语气上却是淡淡的。
“若是他没回去呢?”
“他会回的。”文锦眼中已有泪光闪动。
婉见她心意坚决,无奈地摇了摇头。
文锦抹干头发,换了睡服,正要入寝,忽听得院中有人在说话,确切地说,是男人的声音。
听了这声音,文锦的心跳几乎停止了,还有谁的声音这般动听,这般温润低沉富有磁性?
“无关你们的事,你们都退下,我是来找女主的。”陌瑾轩看了看试图阻拦他的宦官和侍女,淡定地道。
他脚步不停地向宫室走来,宦官们知道他和女主的关系,此时阻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在他们迟疑的时候,陌瑾轩已经穿过厅堂,向内室走去。
“陌大人?”内室外,婉只是微微错愕,很快就平静下来,仿佛她已经预料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女主睡了?”陌瑾轩停下脚步问。
婉脑中短路了一样,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她真的不知怎么回答。
陌瑾轩也不再理她,径直推门而入。
文锦正站在床旁,她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身上洁白的睡服长可曳地,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下凡的神女,在幽暗的光线下,空灵梦幻。
她惊愕地看着陌瑾轩向她走来,他的身形那般挺拔,气质那么儒雅从容。
“为什么不见我?”他在她面前站定,眼神深情而又霸道地看着她。
文锦想解释,却又词穷。是的,除了她心底的伤,她找不到任何理由。
“很晚了,回去睡吧。”文锦说着便要转过身去。
陌瑾轩拉住她手腕,猛地一带,文锦站立不稳,直接跌进他怀中。
他便抱了她,大步走出内室,走出寝宫,走进皎洁的月光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