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101基地

也许是稍稍打了个瞌睡，也许睡了很久。当小豆子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一个白惨惨的房间里。没见到哪里有灯泡，整个屋里却亮堂堂的，好像是屋子的墙壁会发光。小豆子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还好，什么都没缺，应该还没被解剖。旧衣服不见了，现在穿在身上的是白色的亚麻布一般的丝状物，很轻，有柔韧性，跟丝绸似的。下了床，他想找双鞋穿，床底下没有鞋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屋里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而且就在他下床的这会儿功夫，原先躺着的那张床像个醉汉似的瘫到地板上，跟地板合成一体，看不出原来有张床的样子。

光着脚板走在这个不锈钢一般的地板上，没感觉冷，也没感觉到热，正合适。初初看来，这种房子就是教堂一般，除了跟地板和天花板无缝衔接的哑铃型柱子，就是一块块玻璃般的幕墙。地板、柱子、天花板是一样的材料，应该是一个工厂流水线统一制作的集装箱组件结构，可能只有椭圆形的巨大玻璃幕墙是不同材料做的。没见到有门的样子，敲一敲，按一按，一面玻璃般的幕墙现出窗外紫色晨曦般的样子。透过这个玻璃幕墙，小豆子好奇地打量起这个外星的世界。

紫色的晨曦来源于房子侧上头的一个天坑，紫色虽然并不那么亮，但是让人感觉很辣的样子，就像看得见的辣椒，多看一会儿，眼睛就辣着。天坑的更远处是黑洞洞的的天空，没有云彩，没有蓝天，甚至看不见星星，越来越亮的紫光把天空中的什么景致都给抹杀啦。

低头看看身旁和身下。他呆的房子在这个天坑一侧的崖壁凹陷处的最前方。

“真的是天坑呀！”他不由地惊叫起来，同时也感到来到地狱似的让人害怕。对面崖壁的有些坑坑点点，那就像被机关枪扫射过的排排弹孔，那里是什么呢？蜂巢吗？他嘲笑着。斗不过外星人，取笑他们心情会好点。那些蜂窝传出来各种古怪的声音让他的笑容立马僵住，笑声一下子切断。那里边说不定住着鬼一般的怪物，要是听见他人类的声音说不定会扑过来。脚底下前方是深不见底的深坑，正在变成白色的阳光照到下面，能感觉到有一波波反光，坑底应该还有些奇怪的东西。

这个洞穴的侧前方有一片紫光闪闪，那些光点很奇怪，像闪烁的星星，这些光很快把小豆子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那是一片花圃吗？像葡萄藤的枝条上挂了紫色灯泡。藤条有的攀爬在岩壁上，有的攀爬在非洲面包树那样的树干上，有点攀爬在高大如大王椰的莎罗上，它们枝干纤细，黑不溜秋的，没有树叶，只有分支，分支上面布满绒毛，像毛刷，在毛刷末端吊着个椭圆形的球体，就是那个球体在发出紫光，不强烈，受风吹动，球体前后晃动才表现出一闪一闪的样子。

“多古怪的外星树呀！这里是什么地方呢？怎么连个门都没有呢？不行，我得出去看看那棵外星树。”

可是往那儿走呢？连个门都没有。这是敌人的房子，没必要爱护公物，小豆子一脚飞踹，他反弹倒地，感觉像踢到了一面弹簧床。

“这个房子跟包子阿姨家的老屋是一样的吗？嗨，文盲害死人啊，不知道的事情怎么这么太多呢？”小豆子苦闷地摇摇头。

“包子阿姨，我要撒尿，我也饿了，我要吃包子。”反正注定是要被解剖的，小豆子豁出去，对着屋顶喊。他相信屋子的某个地方一定有监控，说不定外星人正在观察他这个外星人。果然屋顶传来的包子阿姨的声音，她知道小豆子的问题特多，特烦人，干脆把该介绍的都先介绍介绍：这里是伽马星球的外星人101实验基地，在一处隐秘的、人迹罕至的小天坑里；由于怕他身上携带有地球上的病毒，他将被隔离观察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他将被里里外外清洗、消毒多次，那也不许去。

“那些屎壳郎也要这样吗？他们也在这儿吗？”

“当然。不过，他们不在这儿。”

“那他们会被你们清洗、消毒而折磨死吗？”

“有可能。”

“你们是不是清洗、消毒死好几批地球人？”

“不像你说的那么惨，我们可是高科技，你们也就是第二批。”

“第一批在什么时候？”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

“那次没弄成，对吗？你们的高科技还不成熟。”

“你不饿吗？别问那么多了。”包子阿姨觉得自己介绍得已经够清楚，没想到小豆子还有这么多的为什么。

“这房子是不是．．．．．．”

通话通道被毙，小豆子无奈地摇摇头，讪讪地说：“外星人，外星人还不是跟奶奶一个样，没一点耐心，他奶奶的。”

屋子里出现了一个虚拟的卫生间，这个卫生间跟地球一样，只是会说话，它请小豆子解手。马桶是地板随时生成的，拉完后，它就不见了。然后，小豆子想洗澡，可能他已经被洗过多次了，不过他刚醒来，感觉自己好久没洗过的样子。浴桶也是，他被临时生成的浴桶包围起来，在里头晃来晃去，像放进洗衣机的衣服，好在不是甩来甩去的那种，倒像是按摩，挺舒服的。

再穿这件长袍的时候，小豆子发现自己似乎长高了点。

“能不能换一件，这件都脏了，我刚才洗过澡啦，得换衣服的。”小豆子不喜欢这件衣服，它能自己调节尺寸，主动迎合小豆子的身形变化，还能调节体温，如此看来它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件枷锁。小豆子可不是那种容易屈服的人，他随时打算越狱。

衣服没得换，还是得穿老衣服。外星人似乎看透了他的小算盘。

食物是一种白色的、像面糊一样的浓稠液体，有一种淡淡的、说不出来的味道，跟奶奶煮的四物汤的性质相同，应该是加了药的。

“不是想把我变成屎壳郎吧？应该还不会，我比屎壳郎的用途似乎大了点。否则我就没必要独自关在这儿。”小豆子想。

外星人的想法不好猜，小豆子也看开了，既来之则安之。

食物是一个像地球人的美女送进来的，从她的死板的动作看是个机器人。当看到美女机器人是如何进到这个房间的，小豆子的嘴巴张得老大老大。她是挤进来的，从玻璃般的幕墙挤进来，像挤气球那样挤进来，奇怪的是玻璃般的幕墙竟然没破，也没裂痕，稍稍振动几下就恢复原状。

托盘里除了那碗“稀饭”外，还有几片像豆腐的切片、一颗发着紫光的椭圆形水果。“豆腐切片”似乎是生蘑菇片，跟牛肝菇一般的味道。那水果一看就知道来自外头花圃里那种黑不溜秋的葡萄树。机器人敲开果子的外壳，等小豆子吃完蘑菇，她示意小豆子接着吃这个东西。

“这是什么？”小豆子问。

“紫光果。”

“紫光果？你会说普通话？”

“是的。”

“那太好了。这个果子能吃吗？有什么用？它是外面那种葡萄树上采的？也就是外边的那些会发光树？”

“是的。”机器人就是机器人，回答得够直接明了。

“好的，我吃，不过”小豆子很听话的样子，他没看清果壳里头是什么东西，就像八戒吃人参果似的，一股脑吞了下去，只感觉到一种酸酸甜甜，他亟不可待地说，“你别走了，留下来给我做个伴，好吗？我还有好多事情要问你。”

“不行，你不是我的主人，你是客人。我要走了。”

“喂喂喂，有事好商量，你考虑考虑，我可以带你玩，还会给你讲故事，我们地球的故事，保证你喜欢，喂喂喂．．．．．．你个死脑筋，合该是个机器人。”悻悻看着机器人又挤出去，小豆子对着天花板喊，“喂，包子阿姨，让那个机器人姐姐过来陪陪我，不然我就闷傻啦！真的，一个人好闷的。”天花板没有回声，小豆子气得一下子躺倒地上，马上地板就浮出一张床，把他托离地面。

“我不想睡觉，滚！”小豆子生气地骂起床来。床傻乎乎的，他不起来，它也不消失。“床呀！床呀！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可是你是个哑巴。哑巴呀，哑巴，哑巴呀，哑巴．．．．．．”

肚子里暖暖的，很舒服，可能是消化外星食物的关系，现在还在适应期吧。还好，没什么水土不服的表现。可是一会儿，他就迷糊了，水土不服的现象比较温和。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什么时辰？他想知道，至少得知道白天还是晚上吧，在这里，没有时间的感觉让他的心里很不安宁。窗户由上次的透明变成此次的黑色，外头的阳光正照进洞穴，在窗户上出现一个大红点，足有月光饼那么大，很亮，隔着黑色的幕墙还有些刺眼。看着这样的东西，小豆子很兴奋，“这应该是他们的太阳吧。不管怎样，太阳都是最漂亮的。”

他错了，这里的太阳是最丑陋的，最让人害怕的，四个太阳围着这个星球转，星球的表面被烤成了琉璃的样子。冷热气流交换不时地产生风暴，星球没有遮挡阳光的云彩，没有清凉的蓝色，这些外星人只能像耗子一般躲在地底下。

这个外星球多么奇特，小豆子想出去探险，他学着机器人那样挤出玻璃般的幕墙，可是玻璃般的幕墙就是硬邦邦的，他挤不动。奇怪，怎么会这样？“有可能开关在包子阿姨那边，她控制着他的一切。”他这么想，然后对着天花板喊：“包子阿姨，我想到外面走走，请你开开门。”

天花板没有回应，他的衣服却快速闪了一下，像被扫描仪扫过。他试着把手伸向屋外，没想到一下子就出去了。终于能到外边走走了，屋子外是空旷的大厅，他所住的这个房间在大厅的花圃那一侧。在这一层转了一圈，小豆子发现这栋房子果然是个镂空的超级蛋，中间的这个大厅像哑铃，大厅的后边和两头是房间。应该还有下层，他住的是至少是二楼。可是楼下是下不去的，同样，开关在包子阿姨那儿了。他又请求包子阿姨让他到楼下去走走，包子阿姨这次没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他现在是奴隶，不能要求太多，慢慢磨吧，就跟磨奶奶给买冰棒那么磨，小豆子也不是很失望，他开始在各处寻找蜘蛛、壁虎、苍蝇、蚊子一般的小动物，可惜找了老久，一只也没见着，是屋里的消毒程度太高了，还是这里根本没有蚊子、苍蝇这样的小动物呢？以前讨厌的害虫，现在竟然想想都觉得亲切，嗨，人就是这样。他开始想念自己的小伙伴和亲人。

又消毒、清洗了多次，被限制得死死的小豆子烦了，开始乱踢乱跳乱叫。

楼里的每个角落逛遍了，也研究过这种奇怪的蛋房子。它应该是一种可变态的材料做的，介乎于液体和固体的状态，并且能借助阳光合成光、热等能量，还能自我调节室内的温度。也研究过这个星球的气候。这里没有冬天，也没有夜晚，最黑暗的时候就是紫色的晨曦，比地球日落和日出更强烈的晨曦。大多数的时间都是阳光普照的日子，他开始讨厌太阳。最难过的是时间，也很难看出是早上、中午或者晚上，在这个星球，一天似乎很长，可能是光线太充足的缘故。

这么大的一个楼层只有他一个人住，其他人都不见了，难道，外星人只研究他一个外星人吗？没有其他地球人？或者其他外星人？还有包子阿姨到底长什么模样呢？还没看到呢，为什么她不想让我见到他们吗？难道他们长得很可笑，像小丑那样？还是像鸵鸟？哈哈哈．．．．．．

自娱自乐的一会儿，小豆子烦闷不仅没有缓解还有加重的样子。没有同伴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囔囔要出去，没人回应；让机器人美女过来陪陪也没人回应。他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折腾：“我才六岁，我需要一个大人，你们不能把我单独放在家里，这是虐待，真是犯罪，这是．．．．．．你们再不出现我就撞墙，我就自杀．．．．．．我要疯了．．．．．．我强烈申请变成屎壳郎，我要到外面爬．．．．．．”实质上，他已经七岁多了，快八岁了。在太空的空间隧道航行了有一年多，他冬眠着，在这里，他迷迷瞪瞪地被研究也有三个多月。

美女机器人还真来了，从卫生间那样的虚拟盒子中出来，像是坐一个隐形的电梯，而不是从地板上捏出来的，看来这个机器人比卫生间高级，材料也先进，至少她是传送来的。

机器人美女一直在变，变得跟他的妈妈越来越像，看来这个机器人也是可以拟态的，外星人应该是掌握了一种能拟态的材料。机器人就是机器人，小豆子虽然还小，但是不会把他她当妈，他有了一个主意，要像哄小媳妇那样哄她，让她告诉他想知道的，最好是能带他出去玩，甚至逃跑。

他想跟她玩老虎洞。他给她介绍游戏和规则，跟玩台球似的，连续进洞，连续弹珠子，进不了，换对方：一个长方形，四个顶角和中心各有一个洞，在长方形顶上一米的地方再有一个洞，跟中心的对应，下边一米，划一条起跑线，然后从起跑线开始，用手弹珠紫，从底洞开始，转一圈到中心，再到顶端，那就成了老虎，谁先成了老虎，谁就可以回头吃了竞争对手，通过弹射相碰，碰上了就算吃掉了，如果被逃脱了，而且对方也进了顶洞，成了老虎，那就麻烦点了，得先弹碰上对方，然后连着再碰两次，总共三次，这样，对方就被咬死了。

做运动场地，很简单，机器人用手点点就有了，小球也简单，从地板捏一个出来就行。他们开始玩了，前次，小豆子赢了，乐得他哈哈大笑。从第三次开始，他输了，人家都是精确打击，他算个球呀！总是输在起跑线上。

“不玩了，不玩了，真没意思。”他有很多疑问要问，“我们聊天吧”

“你为什么能听懂我的话？”小豆子问。

“我有芯片。”

“你能听懂多少种？”

“你想听哪一种？”

“英语。”

“想听什么样的。”

“来一段诗歌朗诵吧。”

“########”

“好啦，好啦，停，我也听不懂，老师只教我们那么几句‘hoareyou?shupit.Shupit,youareshupit.’”

“我可以帮你装芯片，让你听得懂，不用学。”

“真的？这太好啦！”小豆子兴奋地爬起来，而后，他又摇着头躺下了，说，“有什么用呢？我总不能跟屎壳郎的小媳妇说英语呀，她也听不懂呀！要是我也变成屎壳郎，我们说不定还会为粪球大打出手呢，或者用粪球打雪仗。嗨，要是到了那个时候，我能知道让着她点就好呢。”然后，他又兴奋地坐起来，“能不能装你们的芯片，我想听懂你们的话。”

“不行。”

“哼，我就知道。”小豆子又趟下，脸朝下，挺起身子。

“你多大啦？”

“4岁。”

“比我还小，那你应该叫我哥哥。你们这个星球的外星人一般能活几岁。”

“平均年龄三百二十一，理论上能活500岁。”

“500岁？彭祖呀！”小豆子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要不是机器人说的，小豆子肯定认为这人吹牛。

“这没什么，我的记录里有一个活800多岁的长老。”

“长老？你们的长老是神？”

“我们的星球有一个女娲神圣教，圣教的圣女相当于半神，她管理着民众的教化，也就是信仰和教育，属于精神层面的；我们还有一个长老会，就相当于你们的中央政府，他们管理整个星球的城邦的日常事务。城邦就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坑。我们的星球实行的是城邦联邦制，每个城邦都有一个总督，城邦的具体事务由总督负责。城邦安全如防护罩、出入境、下地狱等由宪兵队负责，相当于你们的警备部队。民众的日常安全则由警察局负责。每个长老会受到特殊照顾，有私人医生，私人营养师，所以能活得长些，圣女和圣者更不用说了，他们清心寡欲，品德高尚，活得更长。”

“圣女是什么人？圣者又是什么人？”

“是呀，跟你们的星球一样，教会总是最难被理解的地方。我们的圣女相当于你们的教主，但跟你们地球的教主很不同，她还相当于教育总长，级别跟我们的首席长老一样高，她是独立于政府的，而且她不是选举产生的，而是算命产生的，将来有机会你自己去了解一下。圣者是圣女的副手，驻扎在各个城邦，每个城邦都有一个，依据城邦的重要性，他们的级别被分成白袍圣者、灰袍圣者、黑袍圣者，圣者的副手就是圣使，什么级别的圣者配备什么样的圣使，最后就是普通的圣徒，也就是信众或者圣教粉丝。”

“你们的和尚庙里有武僧吗？也就是会打架的，像李连杰、李小龙那样的。”

“会打架的？对，我们也有会打架的，会打架的叫圣骑士，他们负责神庙以及圣女的安全，低阶的叫圣斗士，他们不打架，他们相当于教育警察，跟你们的少管所差不多吧。他们人数都不多。”

“你对我们怎么这么了解呀？”

“我装了你们地球的芯片，相当于你们的国家图书馆。”

“好吧，不谈那个，我知道你们牛，这总行了吧。”小豆子不服气地说，“你们有敌人吗？也就是跟你们不好的国家。”

“什么国家，我们就一个星球，没有敌人，没有不同国家。”

“什么？就一个国家，一个星球一个国家？你们的星球多大呀？”

“比你们的太阳还大一点。”

“什么？你们这么大的星球就一个国家，还没有敌人？你们星球真是太次呢，连个打架的都找不着，真是太没意思。”

“我们有人打架。”

“我还跟黑皮打架呢。”

“我们不跟黑皮打架，黑皮是什么？”

“不说了，不说了，跟你真的是有代沟，还有球沟。”小豆子连聊天都烦了，这个机器人真没意思，还没有小媳妇的一半有趣，嗨，机器人就是机器人，跟头猪似的。

竟然连个美国那样的都没有，这还怎么闹腾呀！他可想越狱，然后偷渡，最后申请政治庇护。“嗨，真要变成屎壳郎啦，小媳妇呀，小媳妇，我能找到你吗？如果能，我一定把粪球让给你。”小豆子可没少被爷爷关禁闭，可每次他都有办法越狱，现在没希望了，他的心情开始变坏。（未完待续）